第032章陆婉惜

    不待郑勋反应,盛璟然便已出现在二人面前,仍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眸色如盛着日光般暖意融融。

    郑勋此刻才觉出味儿来,随即爽朗提步,上前同璟然击掌而笑,先前自作多情不愿相见的蠢事,便不提了罢。

    羽瑟心知方才所言被璟然听了个正着,心下倒是有些尴尬,入庄一路默然无言,只是看着神情松快的郑勋暗自欣喜。

    入得庄内,几人遇着一位国色闺秀,丹凤眼上细细描了桃红影,唇上口脂泛出润泽光,多一分嫌艳,少一分嫌淡,唇角的弧度亦是雅致,深一分嫌殷勤,少一分显冷淡,交叠的双手虚虚捏在一处,尾指微扬,指尖不知是染了什么花汁,微微透出些粉嫩,整个人从鬓角眉梢,到裙摆绣鞋,精致得一丝不苟。

    羽瑟心中一动,这姣好华丽的面容,这名门淑女的风范,不是自己以艺校学生作为伪装时的室友左艾琳,又是何人?在这异世遇着郑勋盛璟然两个皮囊雷同于现代的便罢了,如今竟连室友的面貌也出现在这异世了?

    羽瑟几乎要怀疑近一年来的欣悦痛楚都是南柯一梦,心中虽是感慨,思量不过转瞬,正要错过目光之时,竟捕捉到那女子眼中的惊喜和兴奋,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却并未停下偏开的脑袋,也再没给对方一个眼神。

    羽瑟一派淡然,听着盛璟然为双方介绍,原来这名唤陆婉惜的姑娘绣技超群,竟叫开了满天下裕华成衣布店的盛庄主起了惜才之心,这才以贵客之名进了山庄。

    婉惜见羽瑟疏离而有礼地对自己颔首见礼,不禁很是失落,原来,只是长得和缘一样的,古代人吗?

    郑勋如今已无职务在身,璟然顶头又无上司,二人自然不必顾忌什么,酣畅淋漓缠斗一场后又畅饮一番,喝晕了便睡又能如何?

    羽瑟和婉惜倒是颇为投缘,只顾在一旁私语,半分顾不上那兄弟俩,甚至午膳时分都是亲昵地坐在一块儿,低声说着些什么。

    郑勋心知羽瑟自父亲去后一直难过苦闷,心知她不过是顾念自己才不敢展露愁颜,自然希望有人能同自家妹妹说说贴心话,而璟然,看着婉惜与羽瑟交好,心中竟不自觉松了口气,只有欣慰。

    几人原本有说有笑,偏偏郑勋无意提起赵嫣然,璟然难得卡了壳,干咳两声后,说是“幼时父母玩笑当不得真”,将此事揭了过去,众人这才知,二人婚约已然解除,而那赵姑娘,也已离了武城。

    璟然不过是尴尬了一瞬,郑勋却是不好意思了半天,到最后反倒是问话之人被笑话,一顿膳食竟在笑闹中用了两个多时辰,连划拳赌酒之事都上了桌,自然了,羽瑟的酒有郑勋代劳,而婉惜若输了,酒则要进盛庄主的口。

    一顿饭罢,羽瑟揉了揉腹胃,只觉可以两天不再进食,起身稍稍伸展了肩背,便向璟然道别。

    郑勋早已微醺,听羽瑟说要走,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却被羽瑟一把按下。

    羽瑟双肘撑在郑勋肩上,不让他起身,托腮看向婉惜,盛情相邀:“婉惜,要不你同我去郑府住些时日吧,正好近来我也闷得慌。”

    婉惜本还因羽瑟告辞而彷徨的眼,突然恢复了光彩,轻启朱唇,话却卡在喉咙里,轻轻回头,似是有些为难地望着璟然。

    “想去就去吧。”璟然淡淡地笑着,语气一派云淡风轻,仿佛曾经嘱咐婉惜尽量莫要出门的并不是他。

    羽瑟欣然一笑,站直了身子,拍拍郑勋肩头道:“勋,我和婉惜这就回府去了,你这几天就呆在慕艾山庄。”

    “什么?!”

    “我与婉惜一见如故,想必有许多话要聊,你和盛庄主也难得聚在一起,就留在这叙叙旧吧。”羽瑟说着,歪了脑袋看向璟然,“盛庄主该不会介意我夫君在此小住几天吧?”

    “自然不会。”璟然眯着微有些迷离的狐狸眼笑,一副勾魂夺舍的俊模样直叫婉惜红了脸。

    “那就有劳盛庄主了。”羽瑟理所当然做好安排,与璟然一唱一和,全然忽视了身旁黑脸的郑勋,言毕就拉上婉惜潇洒而去。

    璟然目送着羽瑟和婉惜离开,转身,恰恰对上郑勋一张黑脸,满不在意耸了耸肩。

    郑勋眼睛一瞪,许是被酒精刺激出了些许小脾气,你们不让我回去,我就回不去了吗?本帅偏要回去!

    两个时辰后……

    慕艾山庄内,郑勋正抱怨他那狠心的娘子,将他丢在这里不说,自行回府时竟还被赶了出来,实在是岂有此理。

    “这丫头!竟敢这样对我!看我不好好收拾她……”郑勋气鼓鼓地骂完一通,端起桌上的茶就是一阵猛灌。

    璟然揉揉被荼毒已久的耳朵,看着郑勋一口气将一壶够平凡人家过上一年的上好茶水灌下腹中,实在感叹这茶遇错了莽汉,口中却是凉凉道:“还收拾呢,都骂了那么多遍了,也不见动静……”

    话还没完,就见郑勋一个纵身,跃到璟然身前喝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璟然奸商自是不会那么实诚:“我是说,兄嫂二人感情那么好,郑兄也就是过过嘴瘾,怎么舍得真对她下手呢?是不是?”

    “先看看我舍不舍得对你下手罢!”

    璟然逃出花厅,二人你追我逃玩得不亦乐乎,借着微醺的飘飘然,倒可谓是十分尽兴,不知何时停下来,再过招,再畅饮,也不知何时才各自回房酣眠……

    待璟然再醒过来,已是夜半时分,半日来跟郑勋又是疯又是闹,又是将上好的烈酒当水喝,此刻只觉喉中干涩,起身坐到桌边,饮下一口凉茶,却惊见桌上那早前被忽略的字条——“羽瑟多谢庄主替郑勋出资,今日辛苦庄主……”

    璟然迷蒙的双眸不禁闪了一闪,当初私下为郑勋安抚那些郑家亲卫的家眷,那么多个一百两下来,虽于旁人算是巨资,但于自己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没料到羽瑟竟早就猜到。或者说,羽瑟能料到不奇怪,郑勋那榆木脑袋竟相信皇帝会出这笔钱,才真真是奇怪,好在有个眼睛没瞎的冷羽瑟在,不然这些钱算是白出了……而今天,璟然眼一眯,原来这女人是故意留下郑勋的!竟将本庄主当苦力,去陪你家夫君发泄了么!

    嗬,璟然一时不禁咬牙切齿,却忍不住暗暗赞叹,没想到竟又被这女人算计了去,还偏偏动不起气来,心中虽又浮现起一重从未有过的感觉,也只是甩甩头,接着去看那字条。

    “……另有一事相求,奉城裕华学徒有一名唤叶灵者,其胞弟于大漠为羽瑟挡刀而亡,烦请庄主照看她一二,日后自当相报。”

    璟然指腹停留在字条上那“挡刀”二字,微微出神,可以想见当初战场之上千难万险。璟然未领教过羽瑟狠辣身手,只是嬉闹切磋之时见她拳脚功夫不错,一想到她单薄身躯在修罗场上苦撑,没来由地生出几许寒意,随即摇了摇仍有些昏沉的头,将字条就着烛焰燃了,晃悠悠地回了内室。

    片刻后,只听内室传来一声低咒,却是璟然又起了身,老大不情愿地披了外袍,揉着眉心出了门。此刻昏昏沉沉,明日若将这女人所托给忘了,可如何是好?

    看着跟了自己十余载的荆稞小子一脸难以言表,璟然只觉太阳穴突了突,仿佛大半夜的整这么一出是可笑了些,清清嗓子回了房。

    而身后的荆稞,则是回味这生平头一回三更半夜被璟然叫醒的缘由,只觉往后这叶灵姑娘在盛府的地位,定是一等一的高!

    且说另一边,被羽瑟带回府的姑娘正与她一同窝在榻上,握着她的手,不知第几次雀跃:“哎呀,缘,竟然让我见着你呢。”艾琳双眸发亮,反反复复不过这么几句,因着极严的家教,实在做不出再出格的撒欢举动。

    羽瑟倒也没有丝毫不耐,欣然应声:“是啊,我也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想着左艾琳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虽与自己并非十分投机,但初初入校不久,自己出任务被刺伤后伤口感染,昏昏沉沉躺在寝室中,这姑娘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发着高烧的,被自己以不过是喉咙发炎为由拒绝去医务室细查后,又是叫司机替自己买药,又是吩咐家中阿姨每日送饭时给自己也带一份病号饭。

    羽瑟最是挂念恩情,当初艾琳所为又给了自己离开组织居住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实在难忘,对着艾琳自然也就有了无限耐心。

    “不知佩熙会不会也来了。”艾琳歪着脑袋,想象着三姐妹在古代相会的场景,颇为期待,长长的头发绕过肩垂在床上,当真是我见犹怜。

    羽瑟抬头望着艾琳,半晌,缓启朱唇道:“希望她没来……希望,她还好好的……”

    艾琳这才回过神来,是了,死了才会到这里来啊,身子微微一抖,就低低抽泣起来。

    羽瑟轻拍这个一向娇贵柔弱的室友,心道她定是想起死去的场景,只得一直重复着温柔的安慰。

    半晌,艾琳总算是止住哭泣,抬起迷蒙的眼,握着羽瑟的手,微微哆嗦道:“我怎么忘了,我们,都死了……缘,你知道吗?我是死于泥石流!”

    羽瑟攒眉一叹,替婉惜顺了顺碎发:“疼狠了吧?”

    “不疼不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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