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狐狸窝
“才醒么？”璟然走进羽瑟房间，刚好见她要奋力起身，不禁上前扶了一把，“看你这样子，真的不要……”
“自然是真的，我已无大碍，何必浪费真气。”
听羽瑟说话底气不甚虚，璟然耸耸肩，算是默认，将药递了过去。
这些日子，日日是叶灵前来送药，羽瑟推脱不下，看她虽然气色不好，但好似过了两三月也并无大碍，便只是私下将猜测与璟然说了。
璟然听过自然上心，几番查探，当初所谓的中“冷香散”而死之人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且在前一人殒命前后，总与后一人有所交集。
二人心知八/九不离十是魔力作祟，自然将消息瞒了下来，以免惊动妖界。既然所涉之人皆是身泛冷木香，那大抵为木属或是土属魔力，奈何神木在天上必不可得，土属神器所谓的古画又毫无下落。
璟羽皆是狠得下心的主儿，若能找到魂魄属性更为精纯之人，自然也舍得让其替叶灵去死，只可惜这属性之事实在虚渺，总不能将天下人一一抓了到叶灵面前试上一试。
好在璟然素来与无疾谷仁医苏悯之徒吴淼有些交情，自吴淼处得了将养的好方子，日日让叶灵服用。
叶灵近百日来总觉疲累，虽未多想，但见璟然盛情，自然感谢着受了，身子果然微微轻快了些。
羽瑟见今日是璟然送药，心中越发不安起来，问道：“灵儿呢？可是身体不好了？”
“染了风寒，也无大碍。前些日你不是探过她么，既然她离开的时候那员外小姐还活着，她魂魄属性应是更为精纯。如你所说，那王姑娘怎么也拖了大半年，灵儿的日子只会比她长，想来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一年半载，说来不短，可我们都是睁眼瞎，上哪儿去找替死鬼。”羽瑟咬了咬唇，虽知实在是难，也实在是危险，仍旧忍不住提了出来，“人之魂魄我们看不穿，魔，却不一样。”
为魔者不论魂魄，只有魔根，且魔族属性大多较为单一，只消看其祭出的招数便可分辨。
璟然因着羽瑟的事，本就对叶灵心存好感，加之这些日的相处，实在觉得这姑娘对了自己脾性，更别说自家荆稞对叶灵那副仰慕万分的没出息模样，璟然已将叶灵当作自家人，亦将她认作义妹，为了救她性命颇为费心，也并非未曾想到羽瑟所言，只是同羽瑟一样，心知此事并非万全，叹道：“你待如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便是又想到了一处，璟然笑答：“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魔族多年不曾作恶，又是苟延残喘，无论神界妖界都不屑得再去管束他们，魔村夜市已重开数十年了，也算颇为太平，想来百余日后，不少魔族都会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若让心术不正的魔头得了这等强力，又是一场浩劫。我记得，你同那慕容言渊交情匪浅。”
璟然闻言又是一愣，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不该轻瞧了她，一时间很想与她痛饮一翻，自怀中摸出信笺递于她道：“你且看看。”
羽瑟看着封皮上的“言渊亲启”，却是不接手，抽了抽嘴角：“有甚好看的，左右不过是告诉他，你怀疑冷香之事与魔力有关，又探得近来有人遇见过很香很香的魔物了？”
璟然不禁朗笑扶额，是了，不然还能说什么？
羽瑟倒是从未见过璟然如此发自肺腑的笑意，一愣之后也不禁勾了唇，似漫不经心道：“关心神器的，定不止御山。我就是好奇，是不是还会有同样一封信，被送到二皇子手上。”
璟然笑声顿止，略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羽瑟。方才那轻飘飘的一句，自己没有听错罢？
羽瑟见他盯着自己，连忙摆了摆手道：“可别瞪我，也别想着杀人灭口，依我看，庄主很是英明，二皇子，甚好。”
最后这几个字，羽瑟说的极慢，也极清，璟然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肃杀之意，再看她低垂的眉眼，其间果有不稍掩饰的寒光。
璟然心下了然，羽瑟不似郑勋般对皇家忠正顺服，郑家所遭遇的种种，她怎甘心就此揭过，却不知她是如何算到自己头上，当下沉声问道：“这是说笑了，你何出此言？”
“哦，庄主寻得西境原铁的地方离骁城不远，我就随意一猜一问，若不是，便不是了罢。”
这太极打得，委实是太随意了些……
璟然撑不住笑了，心知再否认也没有意思，便干脆承认道：“我何曾说不是，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
“寻了西境原铁回来，你曾颇为隐晦地提点勋，说真正的公主送不到大漠，只可惜那呆头鹅充耳不闻罢了。”羽瑟只说了最初的猜测，只字不提曾令护送野柳至骁城的群狼打探，更不提探得西境原铁原本就在二皇子手上之事，只一句带过便接着道，“若我猜的不错，恐怕原本二皇子要偷梁换柱带走胞妹，可惜有人先他一步劫了亲，至于那顶着公主身份的姑娘，想必你也认识，估摸着只是依计而行，并非如传闻般香消玉殒。”
璟然听到此处，难免想起对自己出言不逊的阿丑姑娘，一边不禁为羽瑟推断颔首抚掌，一边眯了眼：“就这些？”
“至于后来你匆匆赶往许城一事，想来也是因为收到了公主被劫的消息？”对此，羽瑟倒当真只是推测，倚在软枕上绕着发尾，“你可别告诉我，你当初放下好不容易到手的西境原铁，真真是想去迎你那未婚妻，啊，恕我言错，是前未婚妻才是。”
“你倒是会笑话我。”璟然轻叹着摇了摇头，“我待婉惜一片真心，既要娶她为妻，自然要处置了不知所谓的娃娃亲。”
“哦？这么说来，你并非是处心积虑将二皇子胞妹拢在身侧？”
璟然闻言没有半分惊讶，好似羽瑟知道婉惜身份再正常不过，只是摆摆手道：“你这话倒是奇了，婉惜是公主之事，我可是解除了婚约才知的。”
“如此说来，你定不是无意中看到了什么锦帕或是香囊，才到一个偏僻的作坊去寻她？那日在渡口偶遇，你不让她下马车，也必不是担心父帅曾在宫中见过她之类，怕出纰漏？”
看璟然眼中精光乍现，羽瑟心知所料不差，说了这许久的话，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慢慢扶着床沿躺了下去，闭上眼来，渐弱了声：“胞妹被劫虽是大事，但毕竟只是家事，二皇子为此使唤你跑腿，反倒阴差阳错将胞妹送进狐狸窝，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听羽瑟这一句句，璟然心中思绪纷杂，多年来独自筹谋惯了，猛然间发现竟有人能将自己认清到如此地步，不觉可怖，不觉忌惮，反倒满胸感慨无处发泄，甚而冲得面门发酸，始觉过往岁月，自己原来也是孤寂落寞的，始知这十余年来，自己竟也一直不自知地，默默渴望着，能有这样一个人……
璟然虽有千思万绪，却又实在无言，见羽瑟疲累，正欲离去，又听榻上女子轻声道：“无论二皇子能否称帝，也无论婉惜是何处芳魂，你都会护她周全，是不是？”
“是。”只此一字，便不再赘言。
退出房去，璟然默立半晌，只身漂泊闯荡十余年，如今方觉天地之大，不再是独身一人。
璟然喜欢听羽瑟细细道来是如何猜中自己心思，所以才要细细问她，如此便仿佛从来就有这样一个知己陪在身旁。而这女人却是喜欢尽在不言中，璟然轻笑，羽瑟何止不傻，自然晓得旸依身份没能瞒过自己，那么匆匆一面便为旸依舍身的她，和与她一见如故甚而引得她在武林大会拼死相护的婉惜，自然也瞒不过自己。想来当初婉惜忽而没头没脑地告知自己她是公主，也是这家伙的手笔，璟然心中一暖，既然她看的清楚明白，还愿替自己推上婉惜一把，必是将自己当作值得托付之人，也无怪她方才有此一问。
想我盛璟然素来重利，无论是结交郑勋还是照拂婉惜，皆有所图，自是决计不会似羽瑟般痴傻豁出性命，可走到最后，也绝不至于过河拆桥践踏深情厚谊。
璟然深深看一眼轻掩的门扉，转身而去，正待打点叶灵之事，就听家奴传话道郑勋已到。
原来郑勋在裕德等到归来的枫漓，才知自家妹妹月前就回了奉城，还来不及责怪枫漓没将妹妹好生送到客栈，就又被他托辞要事离去。
郑勋想来想去，觉得羽瑟只可能是因为担心那叫“佩熙”的姑娘而偷回武城，再加上伤势已大好，又见婉惜时时担心璟然日日以泪洗面，便不再去管枫漓，带着两个姑娘踏上归途。
谁知慕艾山庄庄外绵延血迹不断之事被夸大着传得沸沸扬扬，郑勋等人行到半路，刚碰到回转的枫漓就闻此噩耗，自然心中一个咯噔，赶得更是急了……
“才醒么？”璟然走进羽瑟房间，刚好见她要奋力起身，不禁上前扶了一把，“看你这样子，真的不要……”
“自然是真的，我已无大碍，何必浪费真气。”
听羽瑟说话底气不甚虚，璟然耸耸肩，算是默认，将药递了过去。
这些日子，日日是叶灵前来送药，羽瑟推脱不下，看她虽然气色不好，但好似过了两三月也并无大碍，便只是私下将猜测与璟然说了。
璟然听过自然上心，几番查探，当初所谓的中“冷香散”而死之人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且在前一人殒命前后，总与后一人有所交集。
二人心知八/九不离十是魔力作祟，自然将消息瞒了下来，以免惊动妖界。既然所涉之人皆是身泛冷木香，那大抵为木属或是土属魔力，奈何神木在天上必不可得，土属神器所谓的古画又毫无下落。
璟羽皆是狠得下心的主儿，若能找到魂魄属性更为精纯之人，自然也舍得让其替叶灵去死，只可惜这属性之事实在虚渺，总不能将天下人一一抓了到叶灵面前试上一试。
好在璟然素来与无疾谷仁医苏悯之徒吴淼有些交情，自吴淼处得了将养的好方子，日日让叶灵服用。
叶灵近百日来总觉疲累，虽未多想，但见璟然盛情，自然感谢着受了，身子果然微微轻快了些。
羽瑟见今日是璟然送药，心中越发不安起来，问道：“灵儿呢？可是身体不好了？”
“染了风寒，也无大碍。前些日你不是探过她么，既然她离开的时候那员外小姐还活着，她魂魄属性应是更为精纯。如你所说，那王姑娘怎么也拖了大半年，灵儿的日子只会比她长，想来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一年半载，说来不短，可我们都是睁眼瞎，上哪儿去找替死鬼。”羽瑟咬了咬唇，虽知实在是难，也实在是危险，仍旧忍不住提了出来，“人之魂魄我们看不穿，魔，却不一样。”
为魔者不论魂魄，只有魔根，且魔族属性大多较为单一，只消看其祭出的招数便可分辨。
璟然因着羽瑟的事，本就对叶灵心存好感，加之这些日的相处，实在觉得这姑娘对了自己脾性，更别说自家荆稞对叶灵那副仰慕万分的没出息模样，璟然已将叶灵当作自家人，亦将她认作义妹，为了救她性命颇为费心，也并非未曾想到羽瑟所言，只是同羽瑟一样，心知此事并非万全，叹道：“你待如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便是又想到了一处，璟然笑答：“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魔族多年不曾作恶，又是苟延残喘，无论神界妖界都不屑得再去管束他们，魔村夜市已重开数十年了，也算颇为太平，想来百余日后，不少魔族都会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若让心术不正的魔头得了这等强力，又是一场浩劫。我记得，你同那慕容言渊交情匪浅。”
璟然闻言又是一愣，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不该轻瞧了她，一时间很想与她痛饮一翻，自怀中摸出信笺递于她道：“你且看看。”
羽瑟看着封皮上的“言渊亲启”，却是不接手，抽了抽嘴角：“有甚好看的，左右不过是告诉他，你怀疑冷香之事与魔力有关，又探得近来有人遇见过很香很香的魔物了？”
璟然不禁朗笑扶额，是了，不然还能说什么？
羽瑟倒是从未见过璟然如此发自肺腑的笑意，一愣之后也不禁勾了唇，似漫不经心道：“关心神器的，定不止御山。我就是好奇，是不是还会有同样一封信，被送到二皇子手上。”
璟然笑声顿止，略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羽瑟。方才那轻飘飘的一句，自己没有听错罢？
羽瑟见他盯着自己，连忙摆了摆手道：“可别瞪我，也别想着杀人灭口，依我看，庄主很是英明，二皇子，甚好。”
最后这几个字，羽瑟说的极慢，也极清，璟然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肃杀之意，再看她低垂的眉眼，其间果有不稍掩饰的寒光。
璟然心下了然，羽瑟不似郑勋般对皇家忠正顺服，郑家所遭遇的种种，她怎甘心就此揭过，却不知她是如何算到自己头上，当下沉声问道：“这是说笑了，你何出此言？”
“哦，庄主寻得西境原铁的地方离骁城不远，我就随意一猜一问，若不是，便不是了罢。”
这太极打得，委实是太随意了些……
璟然撑不住笑了，心知再否认也没有意思，便干脆承认道：“我何曾说不是，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
“寻了西境原铁回来，你曾颇为隐晦地提点勋，说真正的公主送不到大漠，只可惜那呆头鹅充耳不闻罢了。”羽瑟只说了最初的猜测，只字不提曾令护送野柳至骁城的群狼打探，更不提探得西境原铁原本就在二皇子手上之事，只一句带过便接着道，“若我猜的不错，恐怕原本二皇子要偷梁换柱带走胞妹，可惜有人先他一步劫了亲，至于那顶着公主身份的姑娘，想必你也认识，估摸着只是依计而行，并非如传闻般香消玉殒。”
璟然听到此处，难免想起对自己出言不逊的阿丑姑娘，一边不禁为羽瑟推断颔首抚掌，一边眯了眼：“就这些？”
“至于后来你匆匆赶往许城一事，想来也是因为收到了公主被劫的消息？”对此，羽瑟倒当真只是推测，倚在软枕上绕着发尾，“你可别告诉我，你当初放下好不容易到手的西境原铁，真真是想去迎你那未婚妻，啊，恕我言错，是前未婚妻才是。”
“你倒是会笑话我。”璟然轻叹着摇了摇头，“我待婉惜一片真心，既要娶她为妻，自然要处置了不知所谓的娃娃亲。”
“哦？这么说来，你并非是处心积虑将二皇子胞妹拢在身侧？”
璟然闻言没有半分惊讶，好似羽瑟知道婉惜身份再正常不过，只是摆摆手道：“你这话倒是奇了，婉惜是公主之事，我可是解除了婚约才知的。”
“如此说来，你定不是无意中看到了什么锦帕或是香囊，才到一个偏僻的作坊去寻她？那日在渡口偶遇，你不让她下马车，也必不是担心父帅曾在宫中见过她之类，怕出纰漏？”
看璟然眼中精光乍现，羽瑟心知所料不差，说了这许久的话，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慢慢扶着床沿躺了下去，闭上眼来，渐弱了声：“胞妹被劫虽是大事，但毕竟只是家事，二皇子为此使唤你跑腿，反倒阴差阳错将胞妹送进狐狸窝，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听羽瑟这一句句，璟然心中思绪纷杂，多年来独自筹谋惯了，猛然间发现竟有人能将自己认清到如此地步，不觉可怖，不觉忌惮，反倒满胸感慨无处发泄，甚而冲得面门发酸，始觉过往岁月，自己原来也是孤寂落寞的，始知这十余年来，自己竟也一直不自知地，默默渴望着，能有这样一个人……
璟然虽有千思万绪，却又实在无言，见羽瑟疲累，正欲离去，又听榻上女子轻声道：“无论二皇子能否称帝，也无论婉惜是何处芳魂，你都会护她周全，是不是？”
“是。”只此一字，便不再赘言。
退出房去，璟然默立半晌，只身漂泊闯荡十余年，如今方觉天地之大，不再是独身一人。
璟然喜欢听羽瑟细细道来是如何猜中自己心思，所以才要细细问她，如此便仿佛从来就有这样一个知己陪在身旁。而这女人却是喜欢尽在不言中，璟然轻笑，羽瑟何止不傻，自然晓得旸依身份没能瞒过自己，那么匆匆一面便为旸依舍身的她，和与她一见如故甚而引得她在武林大会拼死相护的婉惜，自然也瞒不过自己。想来当初婉惜忽而没头没脑地告知自己她是公主，也是这家伙的手笔，璟然心中一暖，既然她看的清楚明白，还愿替自己推上婉惜一把，必是将自己当作值得托付之人，也无怪她方才有此一问。
想我盛璟然素来重利，无论是结交郑勋还是照拂婉惜，皆有所图，自是决计不会似羽瑟般痴傻豁出性命，可走到最后，也绝不至于过河拆桥践踏深情厚谊。
璟然深深看一眼轻掩的门扉，转身而去，正待打点叶灵之事，就听家奴传话道郑勋已到。
原来郑勋在裕德等到归来的枫漓，才知自家妹妹月前就回了奉城，还来不及责怪枫漓没将妹妹好生送到客栈，就又被他托辞要事离去。
郑勋想来想去，觉得羽瑟只可能是因为担心那叫“佩熙”的姑娘而偷回武城，再加上伤势已大好，又见婉惜时时担心璟然日日以泪洗面，便不再去管枫漓，带着两个姑娘踏上归途。
谁知慕艾山庄庄外绵延血迹不断之事被夸大着传得沸沸扬扬，郑勋等人行到半路，刚碰到回转的枫漓就闻此噩耗，自然心中一个咯噔，赶得更是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