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涟的话,何为意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准备离开。

    “你要去做什么?”他刚起身,曾若初就从身后叫住了他。

    何为意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扭过头说:“自然是回避啊,否则袁启来了看到我杵在这里像什么话?你有正当理由倒是无所谓,可我不想让袁家知道我亲自插手了他家家事。”

    作为案件的“目击证人”,也是昨晚在会客厅当众与何家撇清关系的义妹,曾若初留在这里陪着江游川办案可以说情有可原。可何为意却与这件案子没什么直接关系,虽说他以看管义妹的理由在袁府留宿了一夜,但他作为何家的正统代表、袁家生意上的合作对象,随意插手别人家的家事确有不妥。

    曾若初顿觉无奈,深吸一口气,把头转向前来报信的阿涟:“袁启现在在哪?”

    “他现在是嫌犯,为了防止他窃听关键信息,我们把他安排在了门口的那棵榕树下静候。人到现在还那里在站着呢,只有江大人同意我们才敢把他带进来。”阿涟答。

    在离这间杂物间约三丈的地方有一棵榕树,那里是离开杂物间的必经之地。

    曾若初砸了咂舌:“我最最聪明的义兄,你现在如果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的话,估计能和袁启公子撞个正着。”

    何为意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立刻止住了离开的步伐,懊恼的自责道:“那我要怎么办?早知如此我就不凑热闹了,早些离开才是。”

    曾若初将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指了指她身后的那扇窗户。

    “你的意思是让我翻窗子出去?”何为意震惊不已,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不然?”曾若初不以为意地说,“除此之外你还有两个选择,一是走大路出去和袁启碰头,二是躲在角落那个屏风后面不让袁启看到你。”

    杂物间的角落里有一面落灰的屏风,何为意如果躲在后面的话确实没人能注意到。

    可作为一个外人,想要置身事外的话知道的越少越好。更何况没有江游川的允许,他确实是不好待在这里多听一句。

    何为意自是明白各中利害,可让他一个富家公子哥翻窗户逃跑确实有些掉面子。

    可他没得选,只能赌气地甩了甩衣袖,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秦暮予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了个响指道:“小初啊,我怎么觉得你举手投足之间越来越有咱们大理寺的做派了?”

    曾若初笑笑:“不敢当,要不是当时在后花园逗留可能会给大家提供一些思路的话,我也会和何公子一起离开。如今我能插手这件案子完全是仰仗着江大人的信任,可我家义兄不便入局,我自然得想法子帮助他脱身。”

    她学着何为意在正式场合的样子说话,试图替自己开脱,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江游川。

    他明明知道她的目的不纯,跟着查案只是为了把案子第一时间刊登到江湖快报上,却没有出言制止。

    或许是因为在街头的时候,帮着少年辩驳的曾若初在江游川跟前刷了一些好感度;也或许是当时短暂的合作让江游川觉得很愉快。至少目前,江游川似乎已经把她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并且对她持一个不排斥且信任的态度。

    不仅如此,大胆些想的话甚至还有一种可能。

    江游川之所以愿意留下她,是因为在对她进行一些考核。

    或许这位堂堂寺正大人,日后会有求于她这个“快报打工人”。

    当然这只是曾若初的猜想,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江游川现在是支持她坐在这里的。

    既然如此她便没必要再耗费心神对他毕恭毕敬,还是直接放飞自我,把全部身心投身查案比较好。

    江游川侧过头,正好对上了曾若初灼灼的目光。

    他知道这姑娘有些小聪明。

    方才她之所以敢当着他的面站在主导的位置给何为意找退路,定是看穿了自己对她的信任和放纵。

    可他并没有因为被看穿而恼怒,反倒轻轻一笑。

    他欣赏这种能很快读懂自己心中所想的搭档,她的共情和交流能力也能在查案的过程中替他能省去不少力气,只要不闹出乱子,纵着她一些也未尝不可。

    曾若初瞧着江游川的笑容,愣在了原地。

    这和他之前在百花楼对贺施儿露出的笑有些不一样。但她说不上来具体有哪些不同,只是觉得此时的江游川有几分别样的情绪。

    “啪啪啪”。

    秦暮予不满地敲了敲桌面。

    “你俩这是做什么?当我不存在呢就在这里眉来眼去?成何体统啊!”撂下这句话后,他又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曾若初,“尤其是你!以后绝不允许在我跟前像刚刚那样耍官腔,你那样说话我瘆得慌,还是和之前一样随意一些比较好!”

    她明明学得那么好,秦暮予居然觉得瘆得慌?

    山猪吃不了细糠。

    曾若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露出了更加瘆人的假笑,捏起嗓音说:“秦大人何出此言?小女子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呀~”

    瞧着她这副模样,秦暮予顿觉恶寒,身上汗毛倏起。

    他瞧出他川哥没有出手制止曾若初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再蹬鼻子上脸,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转移话题,抬头嘱咐起阿涟:“快去把袁启给请进来!”

    阿涟应了一声,夺门而出。

    片刻后,袁启便出现在了这间杂物间内。

    他本就偏瘦,哭了许久后更是显得弱不禁风。

    “听说两位大人和曾姑娘一夜未睡,当真是辛苦,在下替亡父谢过各位。”

    虽说袁启的状态瞧上去非常不好,但身为上京富商袁氏一族,他不能在朝廷命官跟前失了礼仪,所以还是撑着虚弱的身体向他们行了个礼。

    曾若初瞧着袁启那颤颤巍巍的样子,觉得他都快昏过去了。

    从体型上来看袁启没有秦暮予瘦弱,可他如今的脸色当真是太差了,说话时的口吻都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精神气。

    “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江游川答,“我们也能理解启公子您此刻失去至亲的心情,但现如今我们出现了一些瓶颈,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才叫您过来问上几句,希望您不要介怀。”

    江游川说得话虽然客套却不带一丝感情,曾若初大约能猜出这都是他这些年在查案过程中被迫学习的沟通技巧。

    没有一点真情,全是工作需要。

    说完这些看上去很有必要的问候后,江游川便比了个请的手势。阿涟非常有眼力见地将何为意刚刚坐过的椅子搬到了袁启跟前,示意他入座。

    袁启没有推脱,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朝阿涟客气地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却处处都在散发着曾若初平时最不喜欢的“官场味”。

    “听我夫人说,甘大人似乎很有嫌疑?”袁启直截了当地说,“我父亲曾经确实做过对不起他们甘家的事情,可我们也赔偿了呀,就算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和我们商量,何必痛下杀?再怎么说我父亲都罪不至死啊!”

    袁启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眼里再次泛起了泪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江游川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但职责傍身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宽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袁启点了点头,嘴巴却没有半分想要停下的意思,继续唾骂着甘家的背信弃义和表里不一。

    曾若初瞧着江游川脸色的变化,自是猜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她在心底无奈地感叹了一句人与人之间各有所长,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相助。

    曾若初清了清嗓子,替江游川打起了圆场:“是这样的,启公子,目前甘大人的罪名并没有被坐实,所以……”

    “曾姑娘,这里似乎没有你说话的份吧?”袁启脸色一沉,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是在后花园的目击者,可查案这件事最好还是由大理寺的官员们亲自来做比较好。”

    曾若初后背猛地发凉。

    是啊,她太得意忘形了,以为自己被江游川当成了自己人便想着亲手替他解决一些交际,却忘了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个普通人,在查案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审问甘权的时候甘权没有反驳她的插手,是因为他当时以为自己杀了人,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无心和她计较。给林曼鸢套话时林曼鸢没有出言质疑,一是因为她为了掩饰心底的秘密没太在意,二是因为她脾气好。

    可袁启不同,虽说他表面上悲痛欲绝,但并不耽误他在心底把他们几人手中的权利算的很清楚。

    在座的所有人中,江游川有资格亲自和他说明当下情况,秦暮予也有资格,甚至阿涟都可以。

    除了曾若初。

    是她僭越了。

    曾若初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秦暮予瞧着她窘迫的模样,想替她说上几句,可还没开口就被江游川打断了。

    “启公子误会曾姑娘了,是我特地允许她参与到这件案子之中的。”

    他勾起唇角,眼底却不停地散发着冷意:“曾姑娘曾与我合作过,我很信任她。这次凶案她恰好在场,我便允许她帮着我们一起查案。没和公子说清楚缘由是我的疏忽,所以重新与您介绍一下,曾姑娘是我此行的搭档。”

    曾若初没想到江游川竟会出言袒护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见江游川都这么说了,袁启自是不好继续为难曾若初,略带歉意地说:“原来如此,是我冒犯曾姑娘了。”

    “既然误会解决了,我们就言归正传吧。”说到这里,江游川轻笑一声,身子朝着袁启的方向倾了倾,“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启公子对袁二爷行贿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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