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若初百思不得其解痛时,江游川和袁启正一言不发地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抗。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终于,江游川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则轻轻搭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

    “启公子别动怒,我们只是觉得或许您对这件事有些了解,这才来询问的。”江游川轻笑一声,“袁二爷手底下沾了人命,这算不得一件小事,我们无法排除这件事是否和二爷遇害有关系,所以就想着来问问您,希望您能理解。”

    瞧着江游川的换了一副态度,袁启说话的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是在下激动了,方才冲撞了江大人,还请见谅。”

    江游川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在意,眼神却未从袁启身上挪动半分。

    “我先前有听说过这样一则传言,说启公子你江郎才尽,不堪大用。如今我与公子接触过后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公子明明聪慧过人,未来可期,哪有传言中那么不堪。”他放下了撑着下巴的手,意味深长地说。

    袁启摇摇头,谦虚地说:“大人过誉了,我若真的如大人所说那般聪慧,也就不会屡屡落榜了。”

    江游川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门外忽然传来的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大理寺办案,此地被暂时征用!闲人勿扰!”

    “我又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进去找我们家公子!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袁府的地盘,你们办案也不能扰了人家的生活!”

    外边的冲突似乎越闹越大,江游川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示意阿涟出去解决。

    片刻后,在阿涟的连拖带拽下,一个脸上写满不服的书童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执兰?你怎么来了?”袁启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又严肃地指责道,“你方才怎能那样对外边的大人们说话?不懂规矩!”

    执兰挣脱了阿涟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我也是一时情急才……”

    “哪来那么多理由?快道歉!”袁启拔高了音量,大声呵斥着,就连门外的侍卫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眼看着袁启生气了,执兰顿时慌了神,对着阿涟跪下行了个大礼:“对、对不住各位大人,是小的的错,望大人宽宥……”

    可袁启并不满意,继续唾骂道:“声音那么小,是我们袁家没给你饭吃吗!”

    “对不住!是小的僭越了!望各位大人原谅!”执兰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大声嘶吼着,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

    阿涟没想到方才还颇显顽劣的孩童现在竟会对自己行跪拜大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局促地傻站在原地,向江游川投去了求助的眼光。

    江游川连忙替他解围道:“这孩子年纪尚小,启公子私下里多多提醒就是了,何必如此这般落了他的面子?”

    “大人不必替他开脱,他就是被我夫人宠坏了,如今才会这般无法无天。”

    虽说嘴上严厉,但袁启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继续数落执兰。

    他瞧着跪在地上的执兰,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以后万万不可如此无礼了。”

    执兰闻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伸手胡乱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多、多谢公子,以后不、不会了……”

    袁启略显无奈地长叹一声,问起执兰:“说吧,出了什么事了?。”

    执兰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是来告诉公子,徐夫人那边的状况不大好。她一直吵着闹着要奶妈把您抱上来,还一直质问身边的侍女,为什么今日明明是您的周岁,府内却没有设席,是不是瞧不起咱们二房……”

    ……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虽说大家早就得知徐碧疯了的消息,但没想到她却疯的那么厉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年岁几何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袁启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已红了眼眶。

    “江大人,实在是对不住,我有些放心不下,得去瞧一眼。”

    徐碧的病情如此严重,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

    江游川只能点头应允。

    袁启朝几人行了礼,客套了两句后便领着执兰匆匆离开了。

    目送他远去后,曾若初立刻松下了劲儿,跟软了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江游川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慵懒地斜靠在一旁,挑着眉问:“明明之前还会分析几句,怎么刚刚一直不说话?”

    曾若初无奈:“袁启明显不愿意让我插话,我何必自讨没趣?”

    “我已经说了,是我允许你参与到这件案子之中的,你管他做什么?”

    曾若初本想与他争辩几句,可转念一想还是闭上了嘴。

    江游川与她处境不同、地位不同、经历也不同,自是无法理解她的心思,估计解释了也是白解释,没必要白费口舌。

    瞧出她似乎不愿回答,江游川也没有逼问下去,转而分析起了如今的情况。

    袁家二当家袁忠遇害,最大的嫌凶甘权因为作案时间和实际死亡时间对不上被排除了嫌疑。现如今嫌凶只剩袁忠的独子袁启一人,可目前并没有决定性证据能证明这件案子是他犯下的。

    另外,为了儿子的前途,袁忠曾试图用金钱去打听此次科举的试题,并且在事成之后将与他做交易一方赶尽了杀绝。

    替他做事的贴身侍卫盈玉却不失所踪,至今下落不明。

    阿涟实在是想不明白,忍不住插嘴道:“这也太奇怪了,弑父可是重罪中的重罪,如果这凶案真的是袁启犯下的,那就说明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可是袁忠为了给袁启谋个前途都不惜痛下杀手了,说明他至少是个负责的父……”

    他说着说着,怕江游川觉得自己是在替袁忠辩白,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也不一定是为了袁启才这么做的。”曾若初答,“袁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于他而言,袁启代表着他的希望和面子。”

    江游川对她的话极为认可:“离开上京去兰城之前我曾对袁启这个神童略有耳闻,据说袁二爷从来没管过这个儿子,他的功课和生活都是由徐碧负责的。”

    说到这里,曾若初突然回想起林曼鸢曾说过,她在偷听徐碧和袁忠的争吵时,袁忠为了让徐碧闭嘴,特地用袁启的功课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袁忠不仅是一个不合格的夫君,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愿意付出那么多替袁启谋划,并不能说明他多关心自己的儿子。或许更多的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生意和靠做官的儿子来豢养自己后半生的希望。

    阿涟似乎还是不大明白,想让秦暮予帮着分析分析,却看到他趴在书案上一动不动。

    他顿时慌了神,颤颤巍巍地指着秦暮予:“秦大人!秦大人他居然不动了!是不是……”

    下一刻,一个纸团就狠狠地砸到他的脑门上。

    “能不能盼我点好?”秦暮予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极为憔悴的脸,“我就是睡着了而已,你小子就觉得我出事了?!”

    阿涟委屈地辩解着:“您平日的话比谁都多,什么话题都能插上几句,更何况刚刚还好好的,说没声就没声,我就误会了。”

    秦暮予啐了他一口,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江游川喝止住了他。

    秦暮予摆了摆手,生无可恋地说:“我不行了,我熬不住了,我没你们厉害,我要睡觉。”

    江游川点点头,第一次表达了自己对秦暮予的认可:“你是得回去了,睡醒了之后记得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知石大人。”

    “回去?我不回去。这可是你回来办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你第一次请一个女子当帮手,我就要陪着你们,你们撤我再撤。”秦暮予伸出食指在江游川跟前晃了晃,“我这就去找袁玥,让她帮我准备个房间休息休息。”

    “你去找她做什么?”江游川立刻阻止了他的行动,“袁家人都在忙着筹备袁忠的后事,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

    先皇在世时曾说过,任何官员在执行公务时都要尽可能避免给百姓造成不便。今天的早膳是袁玥在没有告知他们的情况下提前备好的,现在她忙起来了,他们就不好再叨扰。

    秦暮予哀嚎了一声。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袁玥不是给何公子备了一间房用来休息吗!他昨夜肯定已经休息够了,我去找他借用一下!”

    江游川本想阻拦,却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

    秦暮予出了房门,一边跑一边无比亲切地呼唤着何为意:“何公子!哦不对,何恩公——你在哪儿啊——”

    见自己没能拦截成功,江游川啧了一声,赶忙回头问起阿涟:“外边值夜的人换过班了吗?”

    “换过了,已经让守夜的弟兄们回去歇息了,现在在外边守着的是刚来的弟兄。”阿涟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那你赶快追上秦暮予,给我看住他,不要让他闹出什么事端。”江游川连连吩咐道,“你也辛苦了,如果何公子同意的话你就和秦暮予在一个屋里凑合着歇一下,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阿涟也是一夜未眠,听到这话感动到红了眼眶。

    待阿涟离开后,屋内就只剩下了曾若初和江游川两人。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独处,曾若初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的微妙感。

    “这件事还很复杂,你也忙了一夜了,要不回去休息吧。”江游川整理着书案上的名册,头也不抬地对她说,“为了报答你的帮助,解决后我会第一时间将结果告诉你,不耽误你完成快报那边的任务。”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他不认为曾若初会同意退出。

    不出他所料,曾若初果断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既然如此,他只能无奈地提议:“不退出也可以,但最起码小憩一下吧。”

    曾若初不解:“小憩?在哪小憩?”

    江游川合上名册,指了指角落里的屏风:“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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