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力了吗?

    他不知道。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尽自己所能侦破各种案件,也跟着方舜玉和石泰翻了无数冤案。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是尽力了,对吗?”那声音不屑地冷笑一声,“既然你尽力了,那为何还有那么多人等不到结果呢?你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你看看沈晗,想想他恐惧的样子,你对得起谁?!”

    它在江游川的脑中愈发清晰,情绪上带有几分怨怼,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江游川的失职。

    江游川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眼前不断地闪过沈晗那空洞且害怕的眼神。

    他一遍遍地在和自己重复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沈晗的声音和那未知的声音不停地交错在一起,最终,江游川的大脑回到了一片空白。

    他终于睁开双眼,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过,顺着下颌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随着视线的恢复,江游川脑中的声音竟瞬间消失殆尽。

    渐渐的,他恢复了正常,随后又直起身子,认认真真地向面前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因为跪久了,他的腿部有些麻木,只好一手撑地勉强起身。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三个牌位前,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上边的灰尘。

    他先是认真地擦干净了其中的两个牌位,上面所刻的名字也慢慢显现了出来。

    佟非晚、江浸月。

    他伸出手,准备继续擦拭第三个牌位,却在将要碰到它的时候停住了。

    犹豫再三后,江游川终于说服了自己,还是替那只牌位拭去了灰尘,也露出了牌位上的名字——江诠。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可还有太多的事还没有完成,现在的他没有资格浪费时间。

    迫于无奈,他只能叹了口气,弯下腰对着佟非晚和江浸月的牌位柔声道:“娘亲,阿月,今日来得急了些,忘了给你们带礼物,你们别怪罪,下次有机会给你们买醉仙楼的好酒。”

    说完这些后,他便扭过头,往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

    他离开时的脚步有些缓慢,似乎在纠结些什么。

    在锁上大门之前,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远远地望向了江诠的牌位,轻声道:“儿子定不负所托。”

    ***

    曾若初正艰难地提着一只水桶,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她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鼓着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水桶递给了迎上来的苏家小厮。

    小厮接过水桶后感激地朝她点点头,匆匆忙忙地举起水桶,用里头的水扑灭了后院的最后一团火。

    望着渐渐被控制下来的火势,曾若初松了一口气,将水桶勒出红印的右手缩到了衣袖里。

    此时的她正半散着头发,头上的珠钗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就连衣裙都被弄破了几块。

    可她无暇顾及这些,而是有些唏嘘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远处的石凳上。

    几个时辰前,她和江游川就是在那里碰到的苏淮之,可现在那个石凳在烈火的摧残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这次的火灾烧去了苏家大半府邸,不少人因此受了伤,还有一名下人不幸葬身火海。

    “我的祖宗我的神,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像个叫花子一样!”

    秦暮予捧着一只已经空了的水盆,咋咋呼呼道。

    曾若初回过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几人,略带嫌弃地抽动着嘴角:“还好意思说我,你们仨有好到哪去吗?”

    云绮的脸上全是灰。

    何为意的发冠正歪七扭八地挂在头上。

    秦暮予最夸张,头发都被烧去了一截。

    三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透露出“狼狈”二字。

    秦暮予一脸不服:“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仨可是一听说着火了就赶过来了,是功臣,而且……”

    可还没等他自夸完,何为意就虚弱地打断了他。

    “这附近有哪个地方能让人沐浴更衣的吗?我快死了。”

    何为意向来最怕这种脏乱的环境,但他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所以在得知苏家着火后依旧毫不犹豫地参与了救援。

    情急时他没有时间和精力理会这些,可等事情得到控制后,看到格外脏乱的自己他还是会陷入崩溃。

    秦暮予立刻扶住了他,泪眼婆娑地说:“何老弟!你可不能死啊!你如今可是拯救苏府的英雄了,你爹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话是这么说,可再这样邋塌下去我真的会马上去世。”

    云绮无奈地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走到了曾若初跟前,将她藏起来的手抬起了来,细细地涂抹在上边的伤口上。

    她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轻声解释道:“方才就瞧见初姐姐一直在提水了,那水桶上全是木刺,我便想着初姐姐的手定受了伤。”

    曾若初的心里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暖意,再一次被云绮的贴心征服。

    可她依旧没有忘记之前交给他们三个人的任务,很期待他们有没有查出些什么。

    她望着还在互相争论的两个幼稚男人,直奔主题:“沈晗那边还有什么疑点吗?”

    秦暮予本来还想卖卖关子,却被一心想赶快完事好去沐浴更衣的何为意拆了台。

    “沈晗和苏淮之的姐姐私奔过。”

    他语速极快,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曾若初格外震惊,甚至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曾若初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

    “吃惊吗,我也很吃惊,这是我和街坊邻居打听到的,后来经过多方证实发现确实是真的。”

    何为意本来还挺丧气的,但在看到曾若初的表情后竟产生一种莫名的虚荣,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些活力。

    他仰着头,将打听到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

    在苏淮之的四个姐姐中,三姐苏沁之是最让苏延和顾妙吟省心的女儿。

    她虽没有妹妹的倾国倾城之姿,但脾性极好,温柔贤淑,从小就听家人的话,很少犯错。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乖乖女竟背着父母,做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大事。

    她喜欢上了一个岌岌无名的毛头小子——沈晗。

    那时的沈晗还没有积攒下如今的名气,也没有开始给人绘像,终日在街头摆摊售卖自己创作的山水画,连养活自己都难。

    苏沁之在一次闲逛中一眼相中了他的画,还不停称赞着他笔下的作品透露着少见的灵气。

    后来,苏沁之一有空就来光顾沈晗的摊子,两人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

    在苏沁之的帮助下,沈晗的绘画技术突飞猛进,也终于发掘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他发现比起山水画,自己似乎更擅长给人绘像。

    而他的第一幅人像,画得就是苏沁之。

    “我们在沈晗的家里里找到了那副画像,虽然有损毁,但隐约可以辨认出上边那女子的长相,她和苏淮之长得有七八分像,并且画上落款的时间是那屋子里最早的,画风也略显稚嫩,上面还写了一个小小的沁字。”

    何为意补充道,随即又继续说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退推移,苏沁之和沈晗也渐渐互生了情愫。

    可苏沁之本身是有婚约在身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苏延就替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当朝太傅和思远公主的小儿子,可谓是尊贵非常,所以一开始太傅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太傅之子是在长辈的溺爱下长大的,脾气暴躁,很少有人能受得了他。思远公主看中了苏淮之的好性情,觉得她能照顾好自己的儿子,也觉得苏家门第不高好拿捏,便努力说服太傅同意了这门亲事。

    自此,苏延便攀附上了太傅的人脉,连升两级。

    所有人都对苏沁之的亲事很满意,却独独忘了问苏沁之愿不愿意。

    或许是知道苏延铁了心让自己嫁到太傅家中去,所以苏沁之并没有与父母交涉,而是和沈晗密谋了一次私奔。

    但他们的私奔却以失败告终,苏沁之还是嫁给了太傅之子,她和沈晗之间的情缘自此也被彻底斩断。

    曾若初颇为唏嘘地咂了咂舌,问起了何为意:“苏沁之出嫁后过得怎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估摸着不大好,太傅那儿子确实……不好说。”何为意毕竟还是畏惧太傅的权威,也害怕被人抓住把柄,便支支吾吾地打起了马虎眼,不敢明说。

    秦暮予急了,接过了他的话茬直言道:“这有啥不好说的?太傅那小儿子就是不大正常,动不动就打死几个下人,就连同床共枕的侍妾都打残过一个。不过苏沁之是正妻,待遇可能会好些,但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只能说明她还活着,有气儿,能动,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曾若初的心情极为复杂,但也做不了什么。

    她努力不让自己破口大骂,冷静地分析起来。

    顾妙吟曾说过,苏淮之和几个姐姐的关系都很好,性格变孤僻的契机也是姐姐们的出嫁。

    那苏淮之会不会为了苏沁之,出计陷害沈晗?

    可私奔成败与否也不是沈晗能控制的啊,这怎么能怪他呢,他也是受害者,苏淮之没必要因为这个原因……

    等等。

    曾若初灵光乍现,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可能性。

    沈晗会不会就是私奔失败的罪魁祸首?

章节目录

点击就看我在古代抢头条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生生莫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生生莫遥并收藏点击就看我在古代抢头条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