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暴雪,北风卷地。

    尚在陷阱中的暗卫,听到震天的喊声无不加快攀爬的速度。

    地面上,与黑夜同色的暗卫“唰唰唰”抽出兵刃,以高翊和陷阱出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无需多言,新脱困之人自动加入其中。

    高翊站在中间,墨发纷飞,衣摆猎猎。环顾四周,无边黑夜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呈包夹之势,朝他们迅速聚拢。他如鹰隼的黑眸盯着对方,手缓慢的握住腰间的绣春刀。伺机等待猎物近前。

    不多时已至近前,高翊眼睛微眯,兵刃出鞘,风雪中高喊一声:“上!生死不论!”

    暗卫快如疾风,形似鬼魅冲上前去与那伙土匪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风林雪夜一片刀光剑影。

    高翊自然也加入了战斗,与近前的一个匪徒缠斗。

    那人原本手中举着火把,高翊一刀下去,火把坠落雪地,尚兀自燃着,烤化了周围的积雪。

    不出三招,那人也同火把一样狠狠摔在地上,溅起了无数雪屑。高翊本欲一刀砍了他,通过地上火把的光亮,他看到了那人麻麻赖赖的脸上,左眼与嘴角之间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

    高翊微微诧异,是他们!

    原来昨夜遇到的那伙人,就是今夜抢劫王家的土匪。

    显然那刀疤脸也认出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高翊不再犹豫,提刀砍过去。正在此时,一根狼牙棒挡住了他的刀锋。

    顺着看过去,一个矮胖,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拦在两人之间。

    “快走!去禀报大哥,我们不是对手,快撤!”

    络腮胡一边咬牙抵御,一边大喊。

    声粗如沙砾。

    高翊微微冷笑,这人倒识时务。变换招式,朝络腮胡攻来。

    络腮胡根本招架不住,被高翊寻到破绽,朝他面门一刀砍去,他壮硕的身躯慌忙闪躲。堪堪避开要害,手臂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顿时鲜血淋漓。

    他脚下虚浮,踉跄着后退。

    听了络腮胡的话,刀疤脸左右一看,果然局势大不利。刚刚站起身,眼见自家兄弟挨了一刀,忙过去扶住他,两人一同对战高翊。

    江湖草莽,完全不堪一击。

    他们除了有把子力气,论功夫、论剑术刀法,与锦衣卫相较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高翊觉得,他能一打十!

    “撤!快撤!”

    再第三次将他二人踢翻在地时,听到了一声大喊。

    是他们口中的大哥。

    命令下达,土匪们不再恋战,且战且退。躺在地上的两人对视一眼,抓起一捧雪猛的朝高翊撒去。

    高翊背过脸去,伸手抵挡之际,两人忍着伤痛爬将起来,撒腿就跑。

    自然是跑不掉的。

    早有暗卫将四面八方围住。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形势急变。方才被包围者此刻成了包围者。

    他们被迫聚拢在一起,伤的伤、残的残,互相扶持着仍在战斗。

    范围还在缩小。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高翊站在外围高喊。

    时至破晓,夜色愈发浓重,风雪也依旧。

    昨夜国字脸的蓝袍大哥,环顾周遭,目前为止还有战斗力的已经不多了。他立即命令道:“放下武器!”

    激战始停。

    正当高翊要说话时,忽听西北方一阵嘈杂之声。举目望去,不远处灰蒙蒙苍穹下,黑压压的人群奔涌而来。

    嘴里不停的叫嚷着:“在那里!在那里!冲啊!”

    高翊错愕之际,人群已至跟前。

    惊奇的是这群人不是身强力壮的男人,而是一群老弱妇孺。他们身穿破布棉袄,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锄头镰刀。他们不像土匪,倒像是附近村民。

    初时,高翊以为这是镇子上的百姓,听闻王家被劫自发过来帮忙剿匪的。

    但看他们锄头镰刀对准的方向,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方才已经被控制住的局势被他们搅得一团乱,没有命令暗卫不敢对百姓动手,被冲散在人群中。

    高翊也有点错愣,完全想不到是这种情况。

    “大人,这怎么办啊,要动手吗?”

    两个百户挤过人群向他求助。

    “不行,不准对百姓动手!”

    这是原则。

    李令仪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种场面。

    高翊以及暗卫们,被毫无章法的锄头镰刀逼得连连后退。有时躲闪不及也会中招,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天蒙蒙亮,光秃秃的杨树林中人群混乱,脚印、血迹,满地狼藉。

    李令仪抬手,三百暗卫立时停住脚步。

    ……这什么情况?

    怎么这么多百姓?

    怎么百姓帮着土匪?

    李令仪一脑门子的问号。

    看着高翊以及暗卫被逼的东躲西闪的狼狈模样,她决定放弃思考这些问题,转而思索着如何破局。

    原地转了两圈,突然脑海闪过一线亮光。

    “官差来了!快跑啊,官差来了!”

    李令仪放声大喊。

    扯动茶茶的衣袖,让她也跟着一起喊。

    良民尚且见官怕三分,何况匪盗。有人一听“官差”二字,慌乱间没工夫求证真伪,跟着大声喊叫。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时间无人不信。

    “撤!别打了,赶快跑!”

    “快跑,官差来了!”

    “保护乡亲们撤退!”

    一声声吆喝响彻树林。由战斗力尚存的强人断后,人群三两一群,携老扶幼开始往西北方向跑。

    不消多时,狼藉不堪的雪地里只剩下高翊一行人傻愣在原地。

    以一敌二不曾让人沾到衣角的高翊,闪躲中发丝微乱,身染雪泥。

    土匪没剿灭,反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李令仪看他这副模样几乎笑岔了气。

    末了,还笑嘻嘻的调侃他:“怎么样,最后还得是我来保护你吧?”

    百姓为何突然冲出来帮助土匪,高翊也想不明白。

    众人回到镇子上时,已经天光大亮,雪也跟着停了。

    小镇百姓冒着严寒起了床,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举人之家”遭遇土匪一事自然也跟着传开了。

    暗卫隐去,李令仪、高翊与茶茶三人打算先前往观音庙接了惠明二人,再去王老爷家暂歇。随后吃饱喝足,再借马车赶往县衙,好好查一查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还未走到观音庙,就被王家的仆人拦住。

    “三位公子,小的们已经找了你们好大一会儿了。昨夜你们走得急,我们老爷也受了惊吓,没来得拦住你们。现下醒过神来,叫小的们来请公子们!”

    那仆人打了个揖,又道:“多亏了你们,我们家的人不仅保住了小命儿,连家财也一并保住了!请恩公们赶紧跟小的回去,好好歇一歇,吃口热乎饭!”

    正好与他们不谋而合。

    李令仪与高翊对视一眼,没有推辞,让他们派个人去观音庙接人,他们三个便先一步跟着去了王宅。

    王老爷早已经等在了厅堂中,听闻李令仪等人到了,慌忙出来相迎,远比昨晚上投宿时热情。

    饭厅梨花木长桌上,摆了一桌子吃食,有热气腾腾的鳝丝面、粳米粥,香气扑鼻的包子、饺子、水煎包、油条、油饼,另有几样爽口的小咸菜等等。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众人又冷又饿。坐下来喝口热粥,浑身舒坦。

    王老爷一边说着感激的话,一边殷勤的替他们盛粥布菜。

    用饭时,李令仪问起附近百姓为何会与土匪勾结,王老爷一问三不知。

    李令仪又问:“你们这里的土匪,是一直有呢还是最近才有的?”

    夜那帮人着实吓破了这王老爷的胆子,此时提起还有些惊惧。

    “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这是第一次遇到……”

    他情绪跟着低落了几分,叹道:“我已经报官了,也不知这县老爷管不管。”

    “诶?”他抬头看向李令仪,眼睛一亮,“公子不是我们县老爷的亲戚吗?您看能不能帮忙给说说……这实在是担惊受怕……”

    李令仪不解:“还需要我说项?土匪扰民,他能不管?”

    王老爷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又顾及李令仪那“亲戚”的身份,不敢明说,只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事实证明,李令仪那便宜亲戚——知县,真的敢不管!

    几个人吃过饭,躺在被窝中暖暖和和的睡了一觉,起来官差还没有来问话。

    他们不来,李令仪只好过去了。

    王老爷命人给重新套了车马。老规矩,还是高翊与裴鸿羽赶马车,李令仪三人抱着汤婆坐在车厢内,赶往距离此地四十里的县衙。

    风停雪霁,浩然天地间,一片琉璃世界。

    积雪盈道,一路上走的极慢。李令仪守着窗子,对着满地的雪发呆。

    不知怎么忽然想到昨晚上惠明无意间掉出来的簪子,而且她终于知道为何眼熟了!

    她果然是见过的!

    就是在太原七府营前街集会上,裴鸿羽在小摊上直勾勾盯着的那支红玛瑙簪子!

    李令仪大眼圆睁,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的看向左右两边坐着的两位。

    “我我……我……”

    我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不能这么贸然的说出口。

    毕竟此时她身在古代,如果那簪子真是裴鸿羽送给惠明的,那就是私相授受,有违这个时代的公序良俗。

    “公主怎么了?”

    茶茶与惠明疑惑的看着李令仪。

    李令仪张了张嘴,“那个、那个……”

    忽然眼睛扫到一棵树的枝丫间有一个大鸟窝,便指着外面道:“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鸟窝!”

    ……

    “……确实很大!”

    惠明如是敷衍。

    茶茶甚至懒得敷衍,低头接着擦拭平日藏在他脚腕处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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