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以下三十两,五品以上五十两。

    好家伙,在巡抚署衙看大门竟然比她的月俸还有多,简直岂有此理!

    李令仪双手抱臂,歪头看向茶茶,“这么说来,咱们今天是进不去了?”

    茶茶挑眉,面露不屑:“奴婢以为未必!”

    随即含笑上前两步,语带威胁道:“再问你们一遍,让不让进?”

    那侍卫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见状李令仪摸了摸鼻子,默默退后好几步,生怕溅到身上血。

    “啊!”

    几声惨叫过后,巡抚衙门两名守门侍卫被茶茶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

    两名侍卫狼狈的爬起来进了门,随后一队侍卫冲出来,迅速将李令仪包围,为首之人厉声喝道:“胆敢在官衙闹事,不要命了吗?!

    茶茶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气定神闲道:“你们可以试一试,看看到底是谁不要命了。”

    看这架势,茶茶这是要大闹巡抚衙门了。李令仪握住折扇,敲了敲后脖颈,有些担忧她,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着痕迹的凑近她,低声询问:“这么多人你有把握吗?别玩脱了……”

    茶茶垂眸以腹语回她:“公主放心,不行奴婢会报您的名号。”

    还挺聪明!

    李令仪退后腹诽,忽然余光瞥见一群人由巡抚衙门往外走。仔细看,是一身绯色官袍的薛琮和四五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商人。

    素来受人敬畏的侍卫们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衅,纷纷拔剑。

    他们站在台阶上,茶茶立在台阶下,双方紧张对峙,动乱一触即发。

    薛琮有些不明所以,待看清形势之后快步走来,愠怒道:“住手!这是在干什么?”

    侍卫头领俯身道:“回大人,这两个人大闹巡抚衙门!”

    薛琮往下看,不远处石阶前站着两位翩翩佳公子。目光扫过最后面那位“公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怎么那么像华章公主呢?

    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女扮男装的公主殿下嘛!

    “殿……殿下?”

    听自家大人的称呼,众侍卫哗然变色。

    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茶茶略显遗憾的退到李令仪身后。

    李令仪含笑望向薛琮,“薛抚台,又见面了。”

    薛琮喝退侍卫,拾阶而下,左右回顾,“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卿所见!”李令仪摊开手,“没有真金白银打赏,卿的巡抚衙门的门我是进不去了!”

    随后回首对茶茶说:“既如此,咱们走吧!”

    说着双手背后,作势往前走。

    薛琮略略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必定是守卫不知公主殿下的底细,又执行衙门那不成文的陈规陋习了。

    眼前女子不止是皇室公主,身上还兼着巡按钦差。自己手下竟然向她公然索贿,明日一封参劾折子递上去,一个治下不严罪名已是板上钉钉!

    官声有亏还不算,他还有一种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羞耻感。薛琮羞怒交加,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但此时又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得忍了这口恶气。斜眼剜了他们一下,恨恨的暗骂:不长眼的打脊奴!待会再找他们算账!

    “殿下!殿下!”

    眼看李令仪有的远了,薛琮连呼几声,急忙拦住她的去路,“殿下如此,臣唯死而已!还请殿下进门,给臣一个磕头请罪的机会!”

    李令仪停下,抬头看他:“抚台大人严重了,我可担不起你这一跪。”

    “是小人冒犯,请公主殿下治小人死罪!”

    薛琮一记眼刀,侍卫头领率众人呼啦啦跪地。

    李令仪回望他们,欲待不加理会,可想起此行的目的又有些迟疑。余光扫到臊到满脸通红的薛琮,罢了,好歹是一省长官,还是既给他留些脸面。

    对于尚存羞耻心的人而言,有些时候,点到为止比当众斥骂有用。

    薛琮观她有回转之意,忙错开半步将她往里面引。

    李令仪跟随薛琮,路过跪在地面的一众侍卫,停在了门楼下那几位朱缨宝饰的中年男人跟前。

    那几人连忙俯身行礼。

    薛琮平复心情,颔首道:“就不送几位了,慢走。”

    几人忙说:“抚台大人客气!”

    薛琮不再理会,转头伸出手臂,对李令仪恭敬道:“殿下,请!”

    李令仪抬步继续前行,而目光却还停在那几个男人身上。

    他们并没有立即走,而是保持行礼的姿势,等她与薛琮过去之后才转身出门。

    李令仪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飘忽。她暗自琢磨,这几个人的身份。

    一行人进入巡抚大堂,分宾主坐定,薛琮再一次言辞恳切的请罪。

    居上座的李令仪抿了口茶水,将此事一言揭过,转而问起了高翊近况,这也是她走这一趟的目的。

    薛琮据实以告:“殿下安心,高大人一切如常。至于如何处置,臣事发当晚做了初步审理,谁知高大人拒不配合,并说臣无权审讯。臣无法,只得得上折子请圣旨。按照时间推算,或许回旨已在路上。”

    若在北京,高翊背后的北镇抚司,独立于三法司。他若犯案,理当由三法司会审。可惜此时他们身在杭州,三法司鞭长莫及。

    如果只说品级,薛琮比高翊略高一级,倒说得通。可难就难在两人并无从属关系。

    李令仪涉政日短,她也不大明白其中职权关联。

    所以李令仪在事发当晚也上了奏折,请求让她来彻查此案。但她心里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被允准的。

    不过一试罢了。

    按照常理推测,旨意大概率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朝廷委派,随旨入杭。

    第二种是交由身为总揽浙江政务的薛琮来处置。

    这两种情况,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可是薛琮此人身份背景不明,她很不放心,但又暂时无法改变。

    李令仪放下茶盏,试探的问:“能不能请薛抚台行个方便,让我见一见高大人?”

    “回殿下,这恐怕不妥。高大人背负命案,为免串供此时谁都不可以探视,尤其……”

    尤其是您!

    最后一句他没说出口,但李令仪依旧听懂了。

    她颇为头痛的做最后挣扎:“虽说有嫌疑,到底没有确凿证据不是吗?他身为我的护卫首领,我问问当日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以吗?”

    不待他讲话,李令仪又道:“薛抚台要是不放心,派人跟着也成!”

    薛琮从座位上站起来,义正辞严的拒绝她:“殿下恕罪,臣不能答应!”

    李令仪叹口气,没说什么。

    辱杀官眷,何等恶劣的血案,岂能儿戏对待?

    这道理李令仪不是不懂,可对高翊的关心,对真相的渴求让她心存侥幸。

    李令仪回到驿馆,吩咐茶茶叫来了裴鸿羽。

    李令仪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高翊不在,锦衣卫的担子落到了他的身上。除了日常搜寻情报、守卫她的安全之外,这两日他一直在私下调查楼外楼的案子。

    乌青的眼眶,新冒出来不及清理的胡茬,两日不见,之前精神气十足的跳脱少年沧桑了不少。脸上少了笑模样,多了几分愁容。

    “殿下?”

    “哦,”李令仪回过神来吩咐:“悄悄查一查今天出入巡抚衙门的都有谁。”

    裴鸿羽答应一声,就要退出去。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过来,“殿下,河南那边来消息了。”

    当初离开开封时她不放心留下了几个线人,这大概是关于逼迫百姓贱卖土地的后续处理。

    李令仪伸手接过,又听裴鸿羽道:“臣听闻元淼明日下葬。”

    李令仪微微一愣,“这么快?还没查清楚死因怎么就要下葬?”

    “与虞夫人不同,臬司衙门一致认为元淼是自杀,没有调查的价值。况且尸身已经存放多日了,虽然现下天气冷暂时没有异味,可到底不妥。元家人向衙门主张入土为安,臬台大人也同意了。”

    李令仪垂眸,虽然她已经看过元淼的尸体,并且没有寻到什么线索。可直觉告诉她,元淼自戕不符合常理。

    试想,一对饱经风霜却仍旧恩爱的夫妻。爱妻被人凌/辱后残忍杀害,凶手逍遥法外。但凡是有一点血性的汉子,哪怕死也要跟凶手同归于尽吧!

    而元淼却不思报仇,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自缢了,这说得通吗?

    “小裴大人,你检查过元淼的尸身吗?”

    裴鸿羽摇头,他这几日一直在楼外楼附近寻找线索。

    “那今晚陪我再去一趟里仁巷元家?”

    “是。”

    裴鸿羽出门时恰好碰到惠明端着笔墨纸砚进来,李令仪发觉裴鸿羽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并且他一直在躲避惠明的视线。

    这一切发生的相当短暂,李令仪来不及确认,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疑心作祟。

    “公主这是要给淑妃娘娘写信吗?”

    惠明将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又开始替她研墨。

    “是啊,跟母妃分别好几个月了,我都想她了。”

    当李令仪无意间瞥到惠明的腰间,脸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小人看不见她的长相,只记得她腰间挂了一个荷包,绣的是春日黄莺登枝。两只黄莺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小人当时还想,这夫人好有意思,别人都是绣喜鹊登枝,偏她绣黄莺。”

    楼外楼店小二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此刻惠明的腰间,挂了一个荷包,与他形容相似程度十之有八。

    这只荷包,她曾经在马车见她绣过。

    *

    与裴鸿羽一起去里仁巷的路上,茶茶觉得自家公主有些奇怪。脸上没了惯常的笑容不说,还有些沉默。

    正当她疑惑时,突然听她叫了一声小裴大人。

    裴鸿羽侧脸看向她。

    “别人泼在高大人身上的脏水,我一定会替他洗干净并揪出幕后凶手,你信不信?”

    裴鸿羽嘴角难得露出笑意,“臣相信!”

    茶茶道:“奴婢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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