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进,两人一言不发。照理说这么晚,市坊都是已经宵禁了的,但是杨国舅的车上有家徽,他本人又有通行令牌,因此仍然能在各个市坊间通行无阻。

    行至常乐坊,距离梁瑶家还有两三条街道的时候,杨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雕花精美的木盒子递给青杳:“拿着。”

    青杳不敢接,一动没动,只是眼睛看着他,眨了又眨。

    “不是给你的,给梁瑶的。”

    青杳这才双手接过盒子,放在腿上,慢吞吞地问:“大人怎么不亲手交给瑶娘?”

    杨骎拧了眉毛:“我叫人带话给慎勤伯府说有东西托你捎回给瑶娘,所以要晚归,让给你留门,不然你怎么解释你这么晚回去?!你让慎勤伯府的人怎么看你?你是瑶娘身边的人,你让别人怎么看瑶娘?”

    青杳确实没想到这个,也没想到今天会闹这么晚,他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她把木盒子往胸口贴了贴,好一会儿,才说了个:“哦。”

    看她服软了,杨骎心里软绵绵的,但是嘴上仍不饶人:“就惦记着玩儿!顾头不顾腚的!”

    这句话可又把青杳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抬起头,瞪了杨骎一眼。

    杨骎见她眼睛瞪得溜圆的样子,活像个愤怒的兔子,心中偷偷一乐,更想逗她玩儿。

    于是反问:“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青杳在心中默念,这是救命恩人,这是救命恩人,这是救命恩人,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其实很想回敬他一句:“你又不是我爹,管得真宽!”

    但这是救命恩人,给他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忍了忍了。

    这么想着又低下头去。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杨骎问了句:“怎么回事?”

    车夫答:“公子,这有位郎君说是在等着您的。”

    车外传来王适的声音:“是杨老师和无咎君吗?”

    杨骎撩起车帘,青杳跟着露出半个脑袋,只见王适站在梁府的马车旁边,一身青袍衬得身形更加清癯,但是目光如炬。

    杨骎问:“怎么在这儿等着?梁玎呢?”

    王适向着杨骎行礼:“二公子在车里睡熟了。我等着接上无咎君一并送回梁府去。”

    青杳从杨骎的身侧钻出来,跳下车子,有些内疚:“等我吗?这么冷的天儿……”

    王适笑笑:“等了不多时,路上突然想到万一无咎君回去的时候没人给留门或者被问为什么没和二公子同车回去不好解释,于是便在这儿等等,你无需在意。”

    这是这个晚上王适第三次令杨骎刮目相看。

    青杳顿觉自己给王适添了麻烦,十分歉意似的,回身跟杨骎草草道了个谢,然后就要跟着王适走。

    “送佛送到西,反正到这儿了,没几步路,我看着你们进去吧。”

    慎勤伯府上果然留着门,还是梁瑶亲自出来接的。

    王适和杨骎一边一个架着梁玎的两条胳膊把他拖下车子,交给小厮,梁瑶一个劲儿地道谢加道歉。

    杨骎一扬手:“赶紧回去吧!”

    王适只是淡淡冲着青杳和梁瑶分别点点头:“夜里凉,早些休息。”

    正当他要转身的时候,梁瑶犹犹豫豫地上前一步:“王郎君,我弟那个倒霉玩意儿……没……没给你添麻烦吧?”

    说到句尾,梁瑶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似的,站在她身后的青杳留意到她耳根似乎都有点发红。

    王适的笑容深了:“二公子多喝了两杯,没怎么闹,只是话多些,路上唱了两首跑调的歌,背了一首李太白的诗,然后挎着我的胳膊一直夸姐姐。”

    “不可能!”梁瑶虽然立刻否认了,但是腼腆地笑了。

    王适颔首作别,向杨骎问道:“老师,刚才说送我一程,还作数吗?”

    杨骎抱臂在一边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此刻一偏头:“上车吧。”

    青杳和梁瑶就目送着那辆马车驶远。

    待马车快驶出街口,梁瑶已经转身往大门走的时候,青杳才敢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冲着空气踹了一脚,然后小声气哼哼地说了一句:“啰嗦,你才顾头不顾腚呢!”

    过了没两天就是月底,因着寒衣节的缘故,长安月旦提前了一天,青杳便要从这天开始正式上任了,按照约定,九月三十的卯时就得抵达听羽楼做准备,青杳鸡没叫就起床了,收拾停当出门,开市鼓才刚刚敲起来,初冬的长安城早上的天空是蔷薇色的,蒙着淡淡的雾,让青杳精神为之一振。刚走下梁府的台阶,一辆轻省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口。

    穿着短袄,相貌憨厚的车夫向着青杳笑笑,用带着关中的口音说:“是智通先生叫我来接郎君的。”

    青杳穿男装出门早已轻车熟路,而且这回特地在上唇粘了用碎头发做的两撇假胡子,很是可以以假乱真,于是也冲着车夫大哥笑笑,跳上了车,压低声线道了声有劳。

    马车停在听羽楼门口的时候,五百下的开市鼓还没有敲完,天微微亮,青杳跳下车,侍僮已经等在门口,问了是不是智通先生的助手,见青杳点头,立刻躬身引青杳进去。

    这还是青杳第一次这么早来听羽楼,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到中厅水池静静地水流和锦鲤偶尔甩尾拍水的声音,水池中央的高台上帷幔都束着,一想到这里一会儿就会人声鼎沸地热闹起来,青杳觉得自己的手都激动地微微发抖,跟着侍僮的脚步都忍不住加快了,她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可是雀跃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平复。

    青杳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如果能有一天和智通先生坐而论道的情形,虽然现在自己还没有因为学识广博而成为长安月旦的座上宾,但是能够从门外站着听讲到今天进入内场,并且成为长安月旦的一部分,这一天青杳足足走了十年,一想起这些年种种,很多心绪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这是智通先生休息的雅间,请郎君在此准备。”

    侍僮把青杳引入雅间后就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了。

    青杳脱了鞋子,踏上木板铺制的地面,环顾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四四方方一间房,正对着门的是一架紫檀架子大理石绘着墨竹的大插屏;左手边是雕花格的横拉门,大约隔壁也是个雅间;右手边是一面墙,立着一排书架,上面好多书都是智通先生引用过的典籍;房间正中和四角各生着一只大大的鎏金珐琅炭盆,屋子里暖暖和和的,脚踩在木地板上都是温热的,很是舒适。炭盆的两侧是相对而放的两张紫檀木的书案,书案上摆着笔架、砚台、笔洗、稿纸等一应文房用品,右手侧的那张书案上摆着智通先生标志性的木制马首面具,这是青杳第一次近距离看它,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还有些不可思议。

    侍僮敲门进来,给青杳送来了热茶和四样小点心,说智通先生特意嘱咐要用些茶点,以免一会儿月旦上辛苦,青杳笑着道了谢,用手捏起一只水煎包,烫烫的,葱花和肉混合在一起的美妙香气直往青杳鼻孔里钻,青杳张开嘴就咬下去半个,撑得腮帮子鼓鼓的甚为满足,又把剩下半个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拿湿帕子擦擦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只马首面具,细细地观察。

    那马首面具近看其实怪吓人的:首先是比看上去大很多,得有一尺来高,是用整块木头雕刻而成的,虽然面具是个马头的样子,但是具体的细节又很生猛——马口大张,马牙是尖尖的獠牙;马眼圆瞪,瞪得足有鸡蛋那么大;鼻孔外漏着,青杳蹲下去歪着脑袋顺着那个鼻孔往上看,里面黑洞洞的,幽深而又神秘。青杳心里暗暗在想,这哪是个普通的马首面具,根本就是牛头马面的面具吧。又想到戴着这个面具的那个人的样子,觉得似乎他戴着面具时对于青杳来说更熟悉、更亲切。人真的很奇怪,戴上面具,就变成了一个旁征博引、侃侃而谈的博学智者,智通先生才是青杳熟悉的他。

    智通先生是杨骎,杨骎是智通先生这件事,青杳现在想来都觉得不那么真实。

    时间还早,四周静悄悄的,青杳鼓起勇气伸出手想摸一摸这个面具,指尖刚刚触到又吓得缩回手,生怕这个马张着嘴用獠牙咬自己似的,就这么来来回回伸出手缩回来五六次,青杳的手掌才轻轻地贴在了这个木制面具上,比想象中要平滑,也比想象中要旧一些,而且看久了也不那么吓人了,丑丑的,也有点可爱。

    青杳见左右无人,胆子大起来,想把这个面具戴自己脑袋上试试当智通先生的感觉。

    反正他又不在,戴戴又戴不坏。

    青杳把这马首捧起来,好家伙,真沉呐,不愧是实木头。

    说实话,把这一大块木头捧起来放到脑袋上,就这点功夫,青杳的胳膊都开始抖了。

    但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岂料这一大块木头太沉,青杳抬到一半,还没稳妥地放到肩膀上,就中途重到脱手,“咚”的一声砸在脑袋上,差点给青杳砸得跪在地上,好不容易保住了脚下平衡,晃晃悠悠地原地转了两圈,发现位置没对正,双眼没有对上面具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再加上刚才被砸脑袋那一下子,整个人都有点懵,也有点晕。

    好巧不巧地,这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一想到他可能来了,青杳着急得很,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把面具抬下来,还是先去开门,还是先答话,还是先怎么才好,这会儿觉得这房间好像是太暖和了,汗都急出一脑门子。

    隔着面具,传来了侍僮瓮瓮的声音:“郎君,智通先生请的裁缝到了。”

    裁缝?

    青杳心里纳闷,请什么裁缝?还是自己听错了?

    侍僮又敲了敲门,问能不能让裁缝进来。

    青杳又懵又晕又着急,好嘛,脚下一绊,这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咚”的一声,是马首面具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门外的侍僮肯定也听到了这一声儿,敲门和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点着急:“郎君?您还好吗?小人能开门吗?”

    青杳迅速从那面具里钻出来,然后把面具抬回右首的书案上去,然后答了声“进来吧。”

    侍僮进来的时候,青杳正端坐在左手书案前,假模假式地在磨墨,扭头看了看侍僮和侍僮带进来的一个中年妇人。

    “郎君,裁缝到了。”

    中年妇人挺富态,笑模笑样的,像晒着太阳的圆脸猫咪。她上前两步向着青杳福了福,青杳赶忙站起来还礼。

    见青杳表情有点不解,侍僮解释道:“智通先生吩咐裁缝来了先给郎君量尺寸,做衣裳用呢。”

    女裁缝笑着说:“是呢,智通先生的尺寸我们店里都留着,先生说有了助手,也得给郎君配齐行头才好。”

    青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棉袍,问:“不劳先生破费了,我穿自己的衣裳就行。”

    这倒让女裁缝为难了:“这……智通先生特地交代的,郎君别为难我,小本生意人。”

    青杳在心中暗暗腹诽杨骎穷讲究,但嘴上还是慢条斯理地说:“先生没给我提这茬啊……”

    侍僮和女裁缝也有点不知怎么回答了。

    这时左手边雕花格的横拉门后面突然传出了杨骎的声音:“量啊,磨蹭什么呢?一会儿听羽楼要开门迎客了。”

    这一声的动静差点没把青杳吓得跳起来。

    怎么回事儿啊,这人一直在隔壁呢?

    那自己戴马首面具还摔屁股墩儿的样子能不能被他给看见了?!

    青杳观察了一下那雕花门,透着光,门后面一个黑色的影子,看轮廓,可不是杨骎是谁?

    见鬼哦!就算他没看见,那“咚”的一声也绝对听见了!

    青杳恨不得冲过去——

    算了,救命恩人,不生气,不能生气。

    智通先生发了话,侍僮松了一口气,拉上门退出去了,女裁缝熟练地拿出标了刻度的软绳让青杳平抬双臂开始量尺寸。

    女裁缝手脚轻快,先是绕到青杳的身后量了净身高,然后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纸上记录下数字;接下来把软绳绕过双侧腋下量了胸口的围度,青杳穿男装扮男子,平素都会把束胸勒得紧一些,但这不是最近降温降得凶,青杳在棉袍里面套了小坎肩保暖就没穿束胸,虽说青杳那胸前……不能说完全一马平川吧,但总归也离波涛汹涌远得很,所以冬天穿厚点也就啥都看不出来,谁知道来做个书记郎还得量尺寸做衣裳呢,青杳闷闷不乐。那女裁缝量了两遍胸围,虽然是个女裁缝,青杳已经谢天谢地了,但是她量的时候嘴角似乎总是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似的,让青杳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量完了胸围,接下来是腰围、臀围、头围、领围、肩宽、前腰节、后腰节都很顺利,上半身这就算量完,女裁缝蹲下身子帮青杳先量了足长,然后是足踝围,最后要量腿长。

    量之前女裁缝还问青杳平素习惯穿什么鞋靴,走路多、坐车多还是骑马多,青杳都一一如实答了,女裁缝点点头,像是心里有数的样子,然后拿出软绳先量了两腿外侧的长度,然后转移到内侧,要量裆部到踝部的尺寸。

    青杳按照吩咐微微岔开腿,女裁缝手指灵活地量了一遍又量了一遍确认,然后拿炭笔记下了青杳的尺寸。

    青杳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量完了,说实话,平时青杳给自己做衣服都比着从前的旧衣裳,尺寸做个大概齐就行,自从十八岁那年身高定下来后,青杳的身材都很稳定,因此上一次量尺寸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而且青杳做衣服喜欢放量,夏天穿着凉快,冬天能多穿几层,所以尺寸上大点比小点好,一直也不太在意这些。

    杨骎似乎知道这边的进度,冷不丁地又在隔壁来了一句:“样式照我之前跟你家掌柜的打过招呼的,先按那个做四套冬天的。”

    女裁缝乐呵呵地应下了,又问:“颜色先生有什么偏好?还是什么时兴就先做两身看看?”

    青杳心里叫嚣着,喂喂,这是给我做衣裳,好歹问问我啊!

    杨骎回道:“颜色给我挑鲜亮的来!越鲜艳越好,把那紫色、红色、还有那粉色大胆地用就是。”

    女裁缝喜滋滋地应着。

    青杳的眉头皱得打了结,想起母亲说过人上了岁数喜欢穿鲜艳的色儿,花色也越大越好,便是叫老来俏的,想来杨骎差不多也到了这样的岁数了。

    青杳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不用,我喜欢灰色儿、绀青、枣褐这样暗一点的……

    女裁缝还没回话,杨骎懒洋洋的声音穿过门飘过来:“你穿那样的颜色,黑压压的人群中,上哪儿认你去?”

    青杳脱口而出:“认我做什么?认出先生来就成。”

    “不成!”杨骎的语气跟抬杠似的,“咱俩同进同出,必须穿一样或者配套的色儿,老板娘,那灰的、皂的、赭的颜色通通不许用!”

    青杳还能说什么,只好偃旗息鼓了。

    女裁缝应下,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说着又拿起软绳,蹲下身去,半抬起头问青杳:“小郎君平时习惯放哪边?”

    青杳没听懂。

    沉默。

    长久的沉默酝酿成了尴尬,尴尬到青杳觉得自己必须该说点啥来化解了。

    杨骎在隔壁清了清嗓子,女裁缝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反应慢吞吞的青杳此时此刻隐隐约约意识到她问的好像是有关男人那方面的问题。

    但是青杳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不敢冒然开口,怕闹笑话。

    她只能在脑海中使劲儿搜刮自己唯一认识的一个男人——罗戟,的习惯。

    但是脑子一片空白。

    青杳觉得窘迫极了,一方面为着女裁缝这个问题、一方面为着自己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一方面为着隔壁还有个人在听着自己怎么回答,还有一方面为着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能不知道罗戟的习惯呢!

    “哟,小郎君怎么脸都红了?还没成亲吧?这是不好意思了,无妨,老身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的母亲了,别害羞,悄悄儿跟我说。”

    女裁缝这么一说,青杳的脸和耳朵根子烧得更厉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沉默太久了,杨骎隔着门轻捷而简短地说:“她喜欢放中间。”

    女裁缝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先生你可太会开玩笑了!”

    青杳迷迷糊糊的,觉得他们好像是在打趣自己,但又不知该作何反应。

    女裁缝堆起商人的笑容,看着青杳笑啊笑。

    杨骎又说:“老板娘别打趣我的助手了,这年头招个人挺不容易的。”

    女裁缝收住笑:“好,那就按照先生的习惯来了。哎呀,老身在这长安城开店也有二十年,像小郎君这样骨肉亭匀的身板儿可少见,那二位忙着,老身今天这就告辞了。”

    说着女裁缝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杨骎推开那扇雕花窗格的推拉门,走到这间雅室来。

    见青杳呆呆地站在原地,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题不大,穿着不舒服了还能改。”

    说着就信步走到那张放着马首面具的书案上,手一伸摸了一把面具,似乎暗示什么似的,然后闲闲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抬头看她,她还是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么一细打量,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杨骎比着她那两撇画蛇添足的小胡子问:“你这是唱哪出?”

    青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那精心粘贴的两撇小胡子:“乔装嘛,跟你戴面具一个道理。”

    杨骎摇摇头一哂:“我说那老板娘怎么问你那个问题呢!”

    青杳向着他坐的地方往前了两步:“为什么?”

    “人家给人做了二十年衣服,量过多少副身子的尺寸了,什么样的身板儿没见过?你真以为粘两撇小胡子就能扮男人了?我说你都多余费这个劲。”

    青杳不服气地摁了摁自己得意的小胡子:“这可是我用戏班子粘眉毛的胶早上粘了半个时辰的,远看还是能以假乱真的,到时候我坐在高台上,隔着水,谁能看出我身板是厚是薄?有个男人样子就行了呗!”

    杨骎笑意更深了:“行啊,只要你不嫌扎得慌,还有,挠痒痒的时候可千万小心,别给挠掉了。”

    青杳听他奚落自己,懒得理他,一把岁数的人了,没个正形。

    “怎么样啊无咎君?咱们现在把长安月旦的用工契约签订一下呗?”

    杨骎从书案上抽出一沓纸,在手中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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