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推移,不知不觉,最难捱地夏日终于在日复一日地操练中一晃而过。待关月尧回过神来时,暑气渐消,竟已经到了初秋时节。

    长安城里栽种的不知名植被,也渐渐被染就了一片金黄。

    这一日,是难得的休沐日,霍去病与关月尧都得了闲,两人决定借着这秋高气爽的好日子,骑马外出游猎一番。

    一来在长安城与未央宫里呆的久了,两个少年都有些无趣,想要好好地到一个大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放肆游玩一番。

    二来,霍去病对于关月尧曾经提过的行军拉练,十分地感兴趣。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那样长时间地在马上行军,他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这日一早,长安城的各路进出的城门才刚刚被士兵们打开,便见两名锦衣华服的少年,骑着两匹骏马跑了过来。

    “喏,快点看完路引好放我们出城。”其中一个少年递过来两块路引,催促道。

    天色尚还有些昏暗,视线模糊,士兵不敢马虎,将路引举到眼前正待细看忽地脑袋一疼,转头看去,却是自己的上官。

    中年男子一把夺过了士兵手中的路引,毕恭毕敬地递回给了霍去病。

    “霍公子,您真是客气,长安城里谁还不认识您呀。”

    霍去病抿了抿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默默接过了路引放回怀中,回头看向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高大城门的关月尧。

    “阿尧,我们走吧。”

    在他们的身后,是刚才还一脸恭敬的军官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卫夫人家的外甥你都不认得?等会回去给我好好地将长安里那些达官显贵的家徽和家族关系,都给我好好地认一遍!

    这些大人物,得罪哪一个,可都够我们吃一壶的。你要是想死,可别带上我!”

    那士兵闻言却吃了一惊,凑到上官边上小声询问道:“这……这就是那个一家子私生子的卫家的孩子?”

    “还敢浑说?!”男人虎目一瞪,不再搭理士兵,转身忙活旁的事情去了。

    看守城门的士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早已绝尘而去的少年背影,颇为轻蔑地撇了撇嘴。

    而此时,他的身后等候出城的百姓与商队已经密密麻麻排了老长地队伍。

    人声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他不耐烦地看着这日复一日,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队伍,熟练地扯着嗓子维持着秩序。

    “都给老子排好了,一个个来!”

    *

    两人在官道上策马奔跑了约莫一盏茶地功夫,再回头望去,那个刚才还觉得分外高大的雄伟的城池,此时仿佛只变作了眼中矮矮小小地一个土剁。

    “啊!!好久没见过这么开阔的平原了,不过长安这么大个都城,怎么没有城墙啊?”关月尧回头又望了望已经渐渐变得模糊地长安城。

    没有城墙的隔档,一眼望去,那些城中精致的亭台楼阁仍隐约可现。

    “汉承秦制,长安也脱胎自曾经的咸阳,居关中之要地,据五关之险厄,易守难攻,自然无需城墙。”

    霍去病手持着马鞭,向关月尧分说着五关的大致位置。

    “阿尧你看,我们我们前面隐约可见的山脉,正是秦岭,北有萧关,南有武关,东则有潼关与函谷关,西边则是大散关。

    如今唯有大散关的再西边,河套地区因为匈奴人所据,始终是我大汉的心腹之患。不过终有一天,它会在我们手里,回到大汉的手中。到时候,便是我汉民阴山放马,祁连牧羊了!”

    霍去病说得意气风发,可关月尧却露出了一脸迷茫的神色。对于霍去病口中地那些地理名词,她一个也不知道,自然也便无法在脑海里形成画面。

    不过即便如此,她仍十分佩服霍去病。在信息获取渠道匮乏的汉朝,一个鲜少离开长安的少年,却对周围的地形地势,乃至匈奴之事,了解的如此详细。

    即便他得到了刘彻的悉心栽培,似乎也说明他本身也在这件事上下足了功夫。

    “去病你很厉害。”关月尧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而此时对于少年地夸赞,更是出在她的肺腑之言,也因此显得格外真诚。

    霍去病被夸的脸上一红,刚才还是一副气定神闲指点江山的模样,这会却忽然结巴了起来:“这……这有什么!《孙子兵法》不是说过吗,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哦!这句话我知道!”关月尧开心地应道:“不过陛下要教你兵法,你不是不肯学吗?”

    “我只是觉得,前人的兵法大抵都诞生自东周之时。当时诸侯纷争不断,那些兵法是为了诸侯争霸而生的,于此时并不适用。

    大汉的敌人是匈奴,匈奴人以游牧为业,散漫惯了,若大汉固守着前人的经验,不过是刻舟求剑,缘木求鱼。若是如此,是无法打败匈奴人的。”

    “那你觉得怎样才能打败匈奴人呢?”关月尧歪头看向身旁地有人。在军中呆的久了,她也从士兵们的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匈奴人的传说。

    在汉人的眼中,匈奴人野蛮,残暴,茹毛饮血。若是被虏去匈奴,便是九死一生。

    可同样的匈奴人每至冬日,便会集结成群,来到大汉的边关,劫掠牲口百姓。而汉军之中,似乎只有老将军李广,能够稍扼其锋。

    此时听见霍去病对于匈奴人的评价,她不由好奇了起来,难道自己的好友已经想到了对付匈奴人的良策吗?

    毕竟即便是大人们,说起匈奴的骚扰,也总是一副眉头紧皱地模样。看得出来,对于匈奴人,即便英明神武如刘彻卫青,也觉得十分的棘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谁知,霍去病听了关月尧的问话,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匈奴人,即便有一些想法,也不过是通过推演而来,做不得准。”

    本只是两句闲谈,关月尧没想到霍去病却回答的如此认真,更没有想到霍去病对于匈奴人的态度会如此谨慎。

    和那些在军中偶尔听来的闲谈,有着天壤之别。

    北军之中也有不少的军官是自边境调回来的,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与匈奴人有过直接的接触。可关月尧却常常能从这些人之中,听见两种截然不同的论调。

    有的人对匈奴人多有鄙夷,认为不过是些集结成群的野蛮劫匪,何足为惧。

    也有的人,对于匈奴人十分畏惧,几乎到了谈匈奴色变的地步。

    这让关月尧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族群的印象,十分地撕裂。今日听见霍去病如此说,让关月尧忽然便有了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是啊,听了如此多旁人的想法,可那些都是别人之见,都带有着不容忽视的主观性。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总要自己亲自见识过,才好下判断。

    “这有何难,等我们亲自见过了那些匈奴人,就知道了。我倒要看看,同样都是人,不过是生长环境不同,哪能就那么可怕。”

    关月尧释然地哈哈一笑,却在看清了眼前的景色忽,忽然勒住了手中的缰绳。

    *

    此时,两人已经策马行出了老远的距离,周围尽是成片成片的农田。正值秋收季节,田地里金灿灿地一片,尽是等待着被农民们收割的麦子等作物。

    “去病,快停下!”关月尧猛地一拉缰绳,勒住了身下的驰昼,对着已经小跑到自己身前的霍去病大声疾呼道。

    她的动作有些突然,虽然勉强制住了驰昼,可也让它一惊,撩起两只前蹄,嘶鸣了起来。

    霍去病正与奔霄跑得兴起,忽听关月尧如此喊,以为好友出了意外,下意识地也勒住缰绳调转了马头,向着关月尧奔了过来。

    “阿尧,你怎么了?”霍去病看着正好整以暇坐在马背上的好友,面上的神色也渐渐从紧张变成了不明就里。

    “你再往前走,就要踩到农田里去啦!”关月尧笑着提醒道。

    “你就为了这个喊住我?”霍去病却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不过是点农田而已,踩便踩了,这些庶民难不成还敢拦下自己与阿尧索理论不成?

    关月尧从霍去病不以为然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这些不知民间疾苦地贵族子弟,即便有一些同理心,却也十分有限。

    “这些都是农民们辛勤一年耕种的成果,你就这样纵马踩过去,他们蒙受了损失又碍于你的权势不敢索要赔偿,自己吃闷亏。

    你若是如此做,与先前同我们打架的大长公主的孙子之流,不是一样吗,不过都是仗势欺人而已。”

    关月尧严肃地看向好友,她不希望他在日后,也变成那样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子弟。那样的霍去病,光是想象,都让她觉得背脊发凉。

    “你竟然将我看作陈直之流?”霍去病闻言大怒,两个人似乎忘记了彼此相携而出的初衷,竟然就这样站在长安城外的田垄上,对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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