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长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都仿佛在昭示着霍去病推测的正确性。

    除了无人主意的角落里,变得越发忙碌的张汤与杜周二人之外,似乎今日的长安与几日之前并无二致。

    霍去病在心中对于自己的猜测颇为笃定,但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却也还是略略悬着心,在训练时总是不能集中注意力。

    关月尧却是一贯地心大,第二日见事情没什么动静,便索性将此事丢在了一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只是心中到底放不下那两姐妹,次日结束了训练便再次去了羊市,而此时姐妹二人常跪坐的屋檐之下,早已是空空如也。

    周围的行人如织,谁也没有再多往哪儿瞧上一眼。就好像那里从来就是如此,那一对容色秀丽,身世凄苦的姐妹花,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不过都是关月尧所幻想出来的幻觉罢了。

    至于这件事中的另外两人,李敢对于此事并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只将那日与几人大家的少年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纨绔。

    至于陈直,家中有个手眼通天的祖母,自然也知道了个中缘由,但也属实被告诫了一番,此事陛下和江都王都不欲声张,因此他最后也乖乖地闭上自己的嘴巴。

    江都王世子刘建吃了个哑巴亏,本来想要好好溜来京中游玩的心思也淡了许多,最终在衙门里养好了伤,又再次灰溜溜地回到了父亲的封国之中。

    然而,令张汤与杜周所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桩寻常无知少年聚众打架的案件,竟然又牵连进了另一个令他们二人都始料未及的人——淮南王刘安。

    “那刘安可以让自己的女儿时常来京中游玩,凭什么我就不行?!”少年负气又盛气凌人地质问犹在耳边,却让两名刘彻手下的能力不由地冷汗涔涔。

    他们假作不信,果不其然又从刘建的口中套出了不少的话来。

    那刘安到底想做什么?竟年年都纵容自己的女儿,翁主刘陵入京?!

    这可比这个刘建之事,要严重的多了。赵禹久掌刑狱,见过形形色色地人。如刘建这样的纨绔少年,不过匆匆一面与几句闲聊他就断出了此人的性格。

    “赵大人,兹事体大,我看还是要速速禀报陛下才是。”张汤面色略有些担忧地说道。

    “伯勤所言极是,那刘建倒是不足为惧,我所担忧的,乃是淮南王包藏祸心……”对于张汤地担忧,赵禹深以为然,更不敢有片刻的耽搁,两人匆匆收拾好了卷宗,向未央宫赶去。

    *

    “你们说什么?!刘建说他是得知淮南王年年都令翁主刘陵入京玩乐,他这才有样学样,也想来京师游玩的?!”

    宣室殿中,刘彻听罢两人的禀报,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么久了,你们居然全无所觉,右内史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跪着的两人不由将头埋的更低了些,生怕正处于盛怒之中的天子迁怒于自己。

    一阵略有些急促地踱步声一声声敲在两人的耳中,惹得人心中烦躁不已。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那九五之尊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踱步之声与衣物摩擦时发出的窸窣之声也戛然而止。

    “张汤,此事由你全权督办,给朕派人紧紧盯住淮南王还有他们国中的一举一动,那个刘陵也别给朕放过,朕倒要看看,她一个诸侯王的翁主无事不好好在封国呆着,来京师做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令人胆寒的狠戾之色。

    “喏。”两人微微颤抖着身体,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刘彻恶狠狠地看向了桌案,上面正放着主父偃的早两年上书所言的九事。昨日被他想起,又命人翻了出来。

    “藩国大者,夸州兼郡,连城数十。然诸侯原本已大,未溜滥以致溢。小者荒淫越法,大者暌孤横逆,以害身丧国。”

    刘彻的脑海中想起了主父偃曾经向自己所觐见的话,陷入了深思中。

    因为淮南王刘安的异动,刘彻的心中再次活泛了起来。可先帝在位时爆发的七国之乱又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太过于激进的行事,未必会带来预想之中的结果。

    他需要更加谨慎地筹谋,如今的他还希望在抗击匈奴一事上有所建树,务必要立下后人所无法超越的功业。

    此时的大汉内部不能乱……刘彻想着,想要即刻收拾那些再次不安分的诸侯王的心上又渐渐止歇。

    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于匈奴人好好较量一番,再来收拾他们吧。

    *

    朝堂上暗流的涌动,并没有给生活在此间地少年们带去任何的影响,因为眼见得都试的日期一日日的迫近,他们连下了操后去街边寻觅美食的闲情都已经没有了。

    今年的都试因为有了来自全国各地武士中的佼佼者的参与,而变得尤其隆重,就连天子也携近臣们到场观赛。

    参赛的选手们一个个地,都铆足了劲,希望能够在天子与诸位将军面前一展身手,好为自己搏出一个好前程来。

    关月尧看着身边站着的一众军中好手,亦是兴奋不已。通过这些时日霍去病的严厉指导,关月尧的骑御与射术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尤其是射术,虽然还不能做到百步穿杨,但只要她能好好静下心来,克服依旧急躁的性子,准头也是颇为不错的。

    都试的第一试,便是骑御。在比试之前,霍去病便已经与关月尧分析过,在比赛中,不仅仅是马本身的素质以及骑手的技巧,马与人之间地配合也十分重要。

    驰昼虽是御马,却性情温和,不及奔霄拥有着寻常马匹难以企及的爆发力。当然这或许也和作为骑手的关月尧,对于自己骑术仍不够自信有关。

    “阿尧,别担心,相信自己,你的骑术已经比寻常的轻车骑士要好一些了,又有驰昼为你所驱,即便不能拔得头筹,也定不会落入下乘!”在比赛开始前,霍去病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好友的肩膀,为他打着气。

    “好!我尽量!”说不紧张,那一定是假的。但好在关月尧本身也拥有着不少参赛的经验,对于如何在赛前调整自己的心态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她朝着好友安抚般地一笑,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驰昼的缰绳,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赛场。

    *

    霍去病回到了观赛席上,因为天子的偏爱,让这个在此时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在天子的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这里是全场中,视野最好的地方了。

    关月尧的比赛在第三场,距离开始还有些早,霍去病老老实实地陪在天子的身边,听着他对场上的诸人评头论足,可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也许自己去比赛,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霍去病想着,偷偷瞄向了身边的天子。

    还在他的兴致很高,并没有发现身边少年地异状。

    霍去病轻轻舒了口气,收回了心思,耐心地等待着关月尧的上场。

    终于,他等到了他,他看到关月尧换上了自己送给他的那身甲胄,银甲红衣,在此时高高悬挂于空中的太阳的映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渐长的头发被束了脑后,是阿尧最喜欢绑的马尾辫,他说这样方便又省事。

    霍去病还来不及细看,一阵急促地战鼓声在此时响起,这是比赛即将开始前的讯号,紧接着便是一声略显尖锐地哨响。

    一瞬间,原本还站立在起点前的骑手们,立时便操纵着□□的骏马,如同利箭般射了出去。

    有的骑手骑术不佳,亦或是与坐骑配合的并不到位,被赛道上横着的栅栏所阻,放慢了脚步。霍去病的目光始终都牢牢地被关月尧的背影所牵引着,无暇他顾。

    刘彻很快就注意到了霍去病的失态,这个在他眼中颇为沉稳的少年,此刻竟然双手紧握住栏杆,上半身几乎就要翻出栏杆外去了。

    他很快就猜出了少年如此情状的原因,笑着问道:“怎么?是关月尧上场了?”

    “陛下。”霍去病听见了天子的问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过身了躬身一揖。

    “好了好了,无需多礼,好好看比赛吧。”刘彻笑着摆了摆手,与霍去病一起,站在栏前,向着赛场上眺望。

    “阿尧!”忽然,霍去病惊叫一声,刘彻这才看见赛场是一个有些模糊地身影,因为马匹跨栏失败,就这样顺着坐骑向前弯下前蹄的势头,向着地面扑去。

    正是关月尧。

    好在她的身手敏捷,就地一滚,并没有受伤。此时赛道的两边除了她之外,尚有几名出现了类似境况的士兵。

    因为每个小组只取前三名优胜晋级,众人见没有了希望,索性便不在挣扎,只等着一边的军医过来查看伤口。

    只有关月尧,她站了起来,重新跨上了驰昼的背,再次催动了它。

    “驰昼,加油!我们还有机会!”关月尧附在了“同伴”地耳畔,轻轻拍着它的脖颈安抚着它,并再次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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