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拿冷水敷着额头的物理降温方式起了效果,陈直的烧果然退了。

    虽然病了多日,仍是一副病恹恹地模样,但总归是有了意识。

    关月尧去霍去病起了大早正要去陈直的屋中探病,可才走出了自己的屋子,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陈直的咆哮。

    “那个吴生呢!他妈的快给我把他绑了送回长安去,请祖母重重地发落他!”满含着委屈与愤怒地话语,吼地连院外路过的士兵们也能听得分明。

    “你这脏话真是能传染人,如今连陈直都开始说了。”正在院子里做着热身运动的霍去病瞥了一眼身旁的关月尧,有些无奈地说道。

    而此时,此事的“罪魁祸首”——关月尧,因为听见了陈直的怒喝,也正自在一旁乐不可支。

    “这事可不能怨我,谁能想到脱离了京城,陈直也开始放飞自我了?说不定其实他早就想骂脏话了呢!”关月尧一边笑,一边回答地十分理直气壮。

    “那军营之中这些时日的那个‘放你娘的屁’,你又该如何为自己开脱?!”霍去病见好友非但不觉得有何不妥,说话间反倒带起了几分的得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军中,什么样的话传播的最快地,那自然是这些粗俗到了极致但也畅快到了极致的脏话。

    那日关月尧怒斥大巫时的那句放你娘的屁,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已经在居庸关的要塞之中风行了起来,成了士兵们平素最喜欢口头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下,一连串的肆无忌惮地笑声就从好友的嘴里蹦了出来。

    关月尧也没想到,平日里惯常是一副一本正经小大人模样的霍去病,还能板着脸用那样平淡地语气说出一句放你娘的屁。

    二者之间的反差实在是太过于大,以至于达成了某种难以言喻地,奇妙地喜剧效果。

    “这就叫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地享受。怎么样,骂上一句心里也觉得痛快了不少。”说道最后,关月尧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怂恿。

    霍去病正被关月尧的笑声闹得有些红了,这样的污言秽语,放在寻常他自然是不屑诉诸于口的。

    可是听了好友地歪理,虽不能欣然接受,可方才那一瞬间地畅快似乎也昭示着好友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两人朝夕相处了一年,关月尧见霍去病沉默不语,一副沉思地模样,心中已经对于他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凑了过来,拿肩膀撞了撞少年的胳膊,笑着问道:“你想不想学脏话,我可以再教你几句。”

    “去,你可少拿我打趣。倒是你自己如今在边塞肆意惯了,哪天回了京中面见天子,一不小心说顺了嘴,闹个殿前失仪,我看你如何收场。”霍去病嘴上说着警告地话,可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关月尧并没有在意好友的话,而是拉着他,抬脚打算走进陈直的房间里。

    *

    “嗯?那里怎么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张望?”还未走到陈直的屋门口,关月尧便站住了脚步,奇怪地看向了里面。

    顺着关月尧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几个军士打扮的男人,有几个正被背着手在屋门外徘徊,还有两人,则撅着屁股正朝着屋内窥视着。

    几个人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进到屋里去。

    “这几个人什么毛病?要进去就进去,不进去就不进去,怎么都杵在门口做门神么?”关月尧嘴里嘟嘟囔囔地往前走。

    霍去病却已经开口朝着门口的那几个军士问道:“你们几个这是在做什么?”

    门口的几人忽然听见有人问话都是一惊,再一看,原来是长安来的几个公子哥儿,脸上的局促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甚是别扭地神色。

    “霍郎中,关郎中。俺们几个正寻思着想要找越医师瞧瞧病呢,只是不知他愿意不愿意。”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青年,瞧着两名少年回了话。

    语气大大咧咧地,看起来颇有些无礼。

    “啊我还当是什么事呢,那你们怎么不进去啊?”关月尧对于此并不甚在意,不过听见几人是想来求医并无恶意,态度却放缓了许多。

    谁知她才问完,那为首的汉子却面色蓦地一红,挠了挠头道:“以前俺们也只是听信巫师之言,对越家的老爷子不甚恭敬,如今要求到人家面前,委实有些拉不下脸来。”

    “哦~原来是这样~”关月尧闻言,揶揄地朝着几个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汉子脸上来回瞧了几遍。

    “既然这样,我正好要去探病,我帮你们问问吧!”见着几个汉子越来越心虚地神色后,关月尧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抬腿迈进了屋子里。

    *

    陈直的屋子里应越彭祖的要求,此时正开着窗在通风,和煦地春光透过洞开的窗户照了进来,一改前两日的死气沉沉,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地活气。

    关月尧再次看到了一个清醒地陈直,昨晚发了汗,现在还不被允许洗澡,因此形容有些狼狈,神色也颇为萎靡。

    再也不复关月尧与霍去病惯常见到他时那般的,穿戴讲究,虽然讨人厌但也称得上神采奕奕地贵公子模样。

    “霍去病,关月尧,你们来了。”见到了熟人来探病,他的脸上现出了惊喜之色,也许是太过开心,就连询问的话里也被带出了些许。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对着病人,关月尧倒也犯不着事事都要与他对着干,难得地和颜悦色了一会。

    陈直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是敦促了片刻才说道:“昨晚吃了药后发了汗,如今烧退了,只是头仍是晕的。就是现在浑身难受,想洗个澡。”

    守在一旁的越彭祖闻言,急忙劝阻道:“小郎君烧才刚退,还请暂且忍耐,否则洗完了澡寒气顺着舒张的毛孔再次进入体内,恐怕还会加重病情。”

    陈直闻言,讪讪闭上了嘴巴。烧了几天,那种痛苦的感觉尤为褪尽,他可不想再来上第二遍。

    房间之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过分地沉寂了下来,就在关月尧琢磨着该如何与越彭祖提一提还候在门口的几个求医的军士。

    “我听闻……是你们打伤了那个该死的吴生,让陈桂去请的医师,谢谢你们。”忽然,陈直憋了半晌,看了看关月尧与霍去病说道。

    “此乃救命之恩,我陈直不是知恩不图报之人,之前无礼是我不对,今后若有事,我陈直但凭你们吩咐。”

    对于陈直突如其来的道谢,关月尧与霍去病都有些吃惊,不由看向了病榻上的少年。

    “得了,我可不图你什么回报,你好好养病康复了就好,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那副桀骜不驯地样子。”

    关月尧的一句话,将屋中的几人都逗笑了,小小的屋内,一扫先前的颓丧,再次变得轻松了起来。

    *

    “对了越医师,您如今可有空,营中还有几个士兵,似乎身上也有些病痛,想要找您瞧瞧病。”

    终于关月尧找到了机会,看着越彭祖问道。

    此时越彭祖刚为陈直再次诊过了脉,确认对方的病情正在好转,正埋头收拾着药箱。

    他闻言有些诧异,不由抬起了头,不过略略思考了片刻,旋即便笑到:“这有何难,我已经答应了陈小郎君还会在此地盘桓几日一直照顾到他痊愈才会离去。

    营中将士们都是保卫国家的大英雄,若有些病痛求到我跟前,我岂有置之不理之理?只是烦请郎君为我置上一地,容我为诸军士看诊。”

    越彭祖笑意盈盈,说的话却极郑重。年轻的脸上,因为心中所坚持的使命,显得熠熠生辉。

    不止是关月尧,就连霍去病与陈直的心中也隐隐为之动容。

    这才是真正想要悬壶济世之人,相必之下,如吴生这般的巫师方士,似乎就变得越发不足以信任了。

    “陈桂!陈桂!人呢!快去替越先生就在我们院子里收拾一块地方出来让他坐诊。你就在一旁服侍着,若是一会儿越先生开了药方,那些士兵没有钱抓药,我也替他们出了!”

    陈直首先开了口,吵吵嚷嚷着喊来了管事陈桂,支使着他要去为越彭祖打下手。

    不多时,一个小小的门诊就这样在居庸关的军营之中支了起来。

    第一个来求症的,正是方才在院子里答话的士兵,他仍有些不太相信,期期艾艾地问道:“越……越彭祖,我上次骂了你爹,你不会借此机会报复我,给我药里下毒吧?”。

    他此时撩起了衣袖露出了自己的胳膊,正由着越彭祖为自己诊脉。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刚是你自己要求人家来给你瞧病,现在又疑神疑鬼的。不然我去隔壁房间把吴生抓过来,让他给你跳个大神驱驱邪?”

    越彭祖还没有什么表示,关月尧已经腰一叉眼一瞪,看向了那人。

    “不了不了,越医师就很好,不用吴生了。”那男人听罢,连连摆起了闲着的那只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经过昨日那一场大阵仗,军营之中谁还不知道,那吴生就是个蒙事的骗子罢了,哪有半点治病的本事。

    先前还羡慕京城贵人们有钱有势,能够请来这样高人坐镇的心思也彻底偃旗息鼓,甚至不少人心中还升起了些许的幸灾乐祸。

    看来这吴生想必是骗了馆陶大长公主不少钱,瞧把堂邑候府的少郎君都气成什么样了。

    可怜吴生不仅白白挨了一顿打,还在军中受尽了风言冷语却不敢反驳一句。

    如今听闻陈直要将他送回京中请大长公主发落,正在屋子里收拾着细软,准备跑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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