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黑衣,神色清冷,看着面前的无名冢,任由地上的冥币被风吹得四处飞散。

    他的亲人在这地下孤独的躺了这么些年,最后连个墓碑也不敢留,他忍辱负重,这些年为楚皇征战沙场血流边疆,是为了什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为了家族沉冤得雪,他要的是推翻宗毅的统治,让他们血债血偿。

    似乎站了太久,远处的卫青终于看不下去,抱着包袱走向前方的男子。

    “将军,节哀。”

    沈焕言面上有些苦涩,是啊,节哀,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他回头,卫青默默将手上的包袱呈上,见沈焕言接过手里的包袱,卫青转身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铁楸,在无名冢前挖了个小坑。

    天气阴沉,今日的风也有些大,沈焕言打开包袱,里面是他父亲征战的盔甲,如今就此埋下,是给他的亲人交代,也是承诺。

    他的计划,今日便拉开序幕。

    “寒鸦那边有消息,陛下派遣朝中将领驻疆,欲削弱您的势力,如今就连羌古国皇子也来拜访南楚,目的尚不清楚,恐有意拉拢南楚,咱得早些做准备。”卫青汇报着暗卫传来的宫中形势。

    沈焕言一脸平静,这老皇帝不过是枯骨之余垂死挣扎罢了,宫中除了死侍及亲信,还有谁会效忠与他,南楚的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

    “羌古皇子来南楚?大皇子容墨,还是二皇子容遇白?”沈焕言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他也没料到羌古会有这般动作。

    “据线报,应该是二皇子无疑了。”卫青也觉得疑惑,此时羌古来人绝没好事。

    沈焕言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迎着冷风沉声道:“雪上书生容遇白,说是无意皇权,恐怕担心势力不够才是。”

    羌古国到访,他还真是没想到,羌古二皇子亲临,绝不是拜访这样简单。羌古如今的皇子也并非是嫡亲,两个皇子夺嫡之战明争暗斗,来南楚恐怕也是想借助外力,只看最后花落谁家吧。

    沈焕言微微眯眼,虽来势蹊跷,只要容遇白不影响他的计划便可。

    前朝妃子的宫殿久未修葺,杂草丛生,常有野猫出没,阿满摇了摇头,世人应该想不到这繁华的宫中竟也会有如此凄凉的地方吧。

    傍晚时,阿满才回来,宗瑾元惊讶于她的付出,看到她脸上布满了抓痕,满眼都是心疼。她小心地为阿满擦拭着伤口,心里万分愧疚。春熙去亦昭阁拿主意,知秋去了皇后处汇报她的情况,阿满则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她寻药,是忠诚是背叛,是敌是友,她心里已明了。

    “阿满,我让你去寻梧桐果实,不过是因为有人在我饭食中下毒。”宗瑾元脸色沉重,连带周围气氛也变得沉重,见阿满瞳孔震惊,似乎早已猜到阿满的反应,她继续说道:“此毒十分霸道,若无解药,再继续被加以药引吸入人体,长此以往必定暴毙,今日命你熬粥是为了躲避春熙下的药引,让你去寻来梧桐果也是此故。”

    如今说给阿满听,她也有些担忧,万一阿满是隐藏得更深的狼,她便也豁出去了,用此计能引出也算是及时止损,若是真心待她,那么她便赌对了。

    阿满心里震惊,面上已经控住不住惊讶的表情,惊讶于下毒,更惊讶于楚昭公主能发现中毒,甚至,她会解毒,这是真的在乡野长大的女子?怕是,还有很多也是她不知道的吧。

    她回过神,收起表情调整好状态,公主实在不必这样,这些隐晦又何必说给她听呢,她不过是在她身边能服侍两年的奴婢丫鬟罢了。

    “公主,您好食,嬷嬷交代过,宫中的膳食也都是依照您的口味,自那日皇上来看望过您之后,你的睡眠时间也愈发久,也是从那日开始,您总是觉得饿,但却无心进食,奴婢便觉异常,公主能将疑虑告知奴婢,奴婢也能尽一份力,能为主子分忧也是奴婢的荣幸。”阿满强忍住脸上的疼痛说道,但心里更多的也是感动,不知为何,她相信这位楚昭公主信任她,会护着她,也一定能送她出宫。

    “只是不知身边的暗线是谁?”她试探问道。

    宗瑾元面露愁容,抬头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她不知以前究竟经历了何事,她全部忘却后如今表现出来的却是个极其陌生的自己。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阿满又是效忠于谁,她不想赌了,她想确定阿满是站在她这边,她不是一个人。

    “是春熙,或者知秋。”她的声音微凉,不带一丝温度,听起来有些无助。

    阿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心里刚平复的震惊片刻后又卷土重来,她错愕道:“那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宗瑾元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收起给阿满涂抹的药瓶,待收拾好后,阿满自觉地接过她手里的药箱。

    “处置?倒是谈不上处置。”宗瑾元微微叹气,笑容有些苦涩,她在宫里虽是尊贵,但又有几人是真心敬她呢,不过是畏惧皇权。

    她面带愁色走到门口,院里的桂花树下散落着满地桂花,微风带来几丝凉意,寝殿里已经渐渐降下温度,可是前院的燥热却是愈发灼人,宗瑾元轻轻摇头,是啊,背叛她的人,她打算如何处置呢。“我初回宫,自然是没有可倚仗的,就连父皇的关怀也是确认身份后施舍的,顺其自然吧,如今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若是打草惊蛇,那便是敌明我暗,防不胜防。”

    “公主也不必担忧,肯定有解决的办法的。”阿满宽慰道。

    正说话间,眼神瞥见大门的身影,阿满抬头,只见知秋一脸愁容从殿外走过来。

    宗瑾元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她走向知秋,拉住知秋关切问道:“知秋,你怎么了,为何现在才回来,去太医院可是有什么不顺吗?”

    知秋立即跪在地上请罪,头埋得很低,一脸愧疚:“回公主的话,程太医今日不当值,奴婢便让其他太医配药,但他们说公主的病一直是程太医着手的,他们看不了病宗,便遣了奴婢回来,这帮太医,难道不知公主身份尊贵吗,竟敢这样怠慢您。”

    “你先起来吧,这也不是犯了什么错。”宗瑾元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只见她眼神飘忽躲闪,知秋话里虽是为她打抱不平,但看不出几分诚意,“也难为你了,去太医院竟带不回来一副药,太医院这般权势滔天,此事,父皇知道吗?那母后呢,也知道吗?”

    知秋面上有些不自然,莫名其妙就给太医院扣上了一顶帽子,只希望公主别去对证才好。她低着头,不知道如何解释,皇上自然是不知,但皇后娘娘嘛,她可是先去求见了,皇后的意思是先拖住,待她问过夏太医之后再决定药的的事,大概也是怕查出来公主的身体状况。只是现在公主问及皇后娘娘,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只能顺势回答:“那奴婢这就去求得娘娘恩准。”她反退为进,搪塞道。

    “罢了,天色不晚了,明日再去吧。”宗瑾元看着她的反应,虽觉诧异也是片刻,不过,知秋既然敢这样敷衍她,看来背后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她虽贵为公主,如今就连问太医院要副再平常不过的药也得请示中宫娘娘,这关系,像是更复杂了,宗瑾元深吸一口气,面色不悦,她沉声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阿满看了知秋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是!”

    知秋看着阿满脸上的擦伤,心里泛起嘀咕,嘴上却也没问什么,只是和阿满一起退到檐下。

    实在是看不清身旁的人,阿满后背发凉,只觉得知秋不简单,起先她还不知,但是公主既然提醒了,看来也是有依据的。原来知秋背后竟然还有主子,还有春熙,行为也相当怪异,看来能留在十九殿的人目的都不单纯啊。

    阿满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宗瑾元,随即快速回过头来,楚昭公主或许并不是表面这般纯良,相信她也有能力解决这样的事,公主就是公主,她看到的地方甚远,她能处理好这样复杂的关系,先前恐怕只是藏拙罢了。

    “娘娘,您说公主向太医院开安神药是为何故?”箻芝也猜不准宗瑾元的心思。

    皇后轻轻挑眉,宗瑾元为何晚上还要去太医院拿药,安神药对她有什么用,再者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她,是不信任她还是别的缘由,莫不是宗瑾元知道了什么?

    “只是安神药吗,没有提别的要求?”

    “今日知秋姑娘来问过您的意思,公主只是要了安神的药,您也安排她先拖着公主,只是公主若明日还问太医院讨药呢,夏太医那儿……”

    “让夏太医过来一趟,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让他来请脉。”

    “是,奴婢这就去。”箻芝应道。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宗瑾元的要求不似这么简单,想到羌古皇子也在宫中,也需要好生安排打点,宫里还有别国使者,她这皇后还得拿出一国之母的气度来,顿觉更加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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