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天色已晚,只见门口一众人等姗姗来迟。

    阿满虽在宫中已久,可到底只是杂役宫女,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到前殿的,不认路也能理解。知秋来宫中时日不长,不熟悉路,带路到前殿也是不妥。

    身边唯有春熙在宫中年岁久些且能出入这些场合,到底是跟过妃嫔,认路绝不在话下。

    可是为什么这路却越走越远,甚至越过了后花园?春熙寻了由头遣走引路的太监,任她带着路却离琼膳宫更远。身后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提醒,毕竟主子没问,他们身份卑微,自然没有不问反答的道理。宗瑾元心生疑虑,事已至此却也只能跟着春熙指引,如若不然只能原路返回,恐怕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宫宴如此隆重,殿中的朝臣女眷已悉数到场,春熙这般作弄她,让她在朝臣中失态。让人拿住把柄说她借权势摆架子耀武扬威她又当如何,如此计谋到底意欲何为?

    她低头调整情绪,看来春熙是留不得了。

    整理衣裙后便要踏进琼膳宫,一声“楚昭公主驾到”惊得她脚下一抖,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不想被声伐就得先发制人。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儿臣身体不适一时贪睡,这才来得晚了些,请父皇母后勿怪罪。”

    众人看向一身红裙装束的少女,如娇阳般明艳耀眼,似火般热烈,身上装束并不繁琐,发髻盘在脑后,垂下的秀发如黑色的绸缎般,单一支步摇可就价值连城,肌肤胜雪,五官极美,既有豆蔻少女的清纯,也有倾城祸水的姿色,让人移不开眼睛。

    宗瑾元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二人,时刻留意他们的表情变化,旁的她倒是不在意。

    皇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关切问道:“身体不适可看过太医?来参加宫宴也是吹了不少冷风吧,我的儿,快快免礼。”

    语气轻柔,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慈爱且护女心切的母亲。宗瑾元看向她,虽是关心问候,可行动上却无半分作为,哪怕是伸手示意呢。皮笑肉不笑能做到这般出神入化也是让人心惊,都说皇后无欲无求,大度宽容,也无意争宠,实乃国母风度,后宫之表率。可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隐藏得太深,权势利欲都刻在了眼睛里。

    “谢母后关心,儿臣好多了,这才匆匆赶来,母后体谅,儿臣感激不尽。”

    “来,瑾元,到朕的身边来。”

    楚皇向她招了招手,就差亲自去扶着她。她走上前,身后的阿满和知秋自觉跟上。

    众人虽是惊讶,想到楚昭公主回宫时的那般规格,心里已经明了,这是明摆着告诉众人,楚昭公主是如此尊贵。

    而同是公主的亦昭公主却只能如别的妃嫔一般坐于高台之下,宗慕倾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什么,握紧的掌心已经快被指甲戳破,台上那个人多么耀眼啊,她甚至还得笑脸相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宗瑾元身上,所有的荣誉恩典也在她身上,甚至沈焕言打量的眼光从未离开过她,这让她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甚,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些原本都是她的,是宗瑾元后来居上,夺走了她的荣耀。

    “传闻碧水卷轴里收藏着前朝历史的机密,若是国家危难之际也可使用此卷轴避难,珍贵程度非一般凡物能比,可说到底在座的各位都只是听说,又有几人是真正见过?这是何物,有何作用,难道大家不好奇吗?”

    说话的声音高亢,带着几丝怂恿,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亦昭公主,怎么,难不成她竟要当场打开吗?

    这可是羌古国的赠礼啊,见过此物的并无几人,若是当着众人面研究这东西却如同无头苍蝇少不得惹人笑话,若是解开其中机密那岂不是当众拆别人台吗,羌古可比南楚强大不止一星半点,何况羌古皇子还在这儿呢。

    身旁的几位嫔妃有些震惊,不自主的看向宗慕倾,这话她们可听得清楚,这一举措实在不妥。

    胡贵妃一脸惊讶,今日是什么日子,竟这般胡闹?她伸手轻轻扯了扯宗慕倾的衣袖,让她不要放肆,宗慕倾一脸冷漠,不理会胡贵妃,甩开了私下拉扯她的手。

    楚皇微微皱眉,眼里有些不耐烦,他端起酒杯正欲邀大家举杯,企图盖过宗慕倾的声音。

    “难道各位都不想看吗,本宫倒是很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宗慕倾声音高亢,一脸欣喜的看向高台,准确的说,是看向高台上此时正自顾饮酒的宗瑾元。

    宗瑾元才落座,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抬眼,便接收到那狠戾的目光。

    此时台下的舞女依然在舞动着身姿,只是丝竹声稍微小了些,群臣听到这个不合宜的声音,饶有意味的看向宗慕倾,更有甚者亦是跟着起哄叫嚣,毕竟碧水卷轴这般难得,谁又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着。

    见楚皇一脸恼怒,胡贵妃有些坐立不安,赶紧笑着圆场:“各位见笑了,慕倾她不胜酒力,才几杯就开始说胡话了,求陛下恩准慕倾回宫。”她看了一眼楚皇,楚皇没有接话,但也没有反对,她随即道:“花枝,快带公主回寝殿去休息。”

    花枝正欲去扶,却被宗慕倾无情甩开。

    “南楚人人皆知楚昭公主这些年游历在外,博学多闻见多识广,想必奇门遁甲也了解不少,如今便由你来便为我们解开这个机密吧,你说如何,皇妹?”

    宗慕倾一脸挑衅,就算扯破脸皮又如何,她从未打算让她平和的过下去。

    “放肆!来人!将亦昭公主送回寝宫,酒后胡言失态成何体统,将她带回寝宫若无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亦昭阁半步!”楚皇震怒。

    见门口的侍卫就要过来,宗慕倾面带委屈歇斯底里喊道:“父皇你就这般愤怒吗,既然皇妹如此才能,为何不让羌古皇子见识下我南楚的巾帼风范,才这般便要赶走我,失态的是我还是南楚?还是楚昭公主?”

    侍卫听言动作放得缓慢,抬头看了一眼楚皇,似乎在等待新的命令。

    楚皇微眯着眼,这是宗慕倾第一次这般违抗他的命令,他再次打量起这个女儿,宗慕倾身后的侍卫也一动不动站那儿。

    没说话便是应允,宗慕倾见楚皇默认了她的话,心里想着下一部动作。她抬眼看向对面席上依旧冷漠的人,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他自顾饮酒,不受这些话影响,似乎酒盏更好看些,想到他对宗瑾元的态度,她便更想要看到宗瑾元出丑。

    容遇白微微挑眉,没曾想才到南楚便能看一出好戏,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可看不见这宫中的情意,能看到的不过是深深的心机和尔虞我诈,这个好戏他可不能错过。

    “传闻南楚人杰地灵,能人异士更是唾手可得,这还是宫外,如今宫中想必也是高手如云吧,亦昭公主这般盛情邀请,倒是勾起了本王的好奇,不知楚昭公主能否为本宫等解开这碧水卷轴的秘密?”声音沉稳,如潺潺清泉,但他的回复也很难让人拒绝,他很想知道高台上的那个女子会如何应对。

    楚皇虽然震怒,却也不能就此拂了羌古的面子,挥手示意欲上前带走宗慕倾的侍卫退下。

    “这碧水卷轴是何等宝物,如今皇子相邀,倒不妨先看看我南楚大国有何人能解。”。

    宗瑾元听到声音抬头,要让她解密的竟是昨日在殿门口遇到的羌古皇子,本以为清冷孤傲,却不曾想这般好奇八卦,迫不及待想看她出丑,这高高在上的羌古皇子与宫中的长舌妇又有何异。

    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又无畏。

    这些年她一直在独兽山问病求医,幸得药老大发慈悲舍命相救她才捡回一命,能活下来也算是福大命大,哪是今日一句游历周国便可代替的,更何况要用此事抹黑她,让她在众人面前解开一件从未听闻过的什么破卷轴。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而是要将她拖入泥沼。

    宗瑾元静了静心神,噬魂香牵扯到皇后和宗慕倾,蟾蜍之毒也与宗慕倾有关,她得知道其中缘由。

    初回宫宗慕倾便处处刁难,论起深仇大恨,父母双亲都在,恩宠尊贵此前也是唯一,实在找不到理由铲除自己,这般歹毒,恐怕她当年遇害也与宗慕倾有脱不掉的关系,今日这般为难与她,想必是决心就此撕破脸。

    她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这个父皇或许是真为自己着想,不希望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才会出言制止宗慕倾吧。

    看着众人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宗瑾元有些许不自在,这些目光中,有几个又是期待的呢?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吧。

    “本宫虽说游历在外,却也是资历尚浅,比不得皇姐在宫中有太师大学士教导,皇姐如此竭力推荐本宫,想来是对本宫的赞许,我也盛情难却,可不能让羌古和周边邻国小看了咱们,把宗卷呈上来吧,我或许能解答一二。”

    少女胸有成竹,一脸无畏,这让宗慕倾有些疑惑,难不成她真知道?

    楚皇也一脸期许的看着她,也不再阻止,他这个女儿,也许真有着他不知道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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