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至宫门,只见皇后携众嫔妃早已在宫门候着,大家脸上热情洋溢,就等着他们的大好消息。

    见宗瑾元身上还穿着打猎的猎服,身上的血腥味也愈发浓烈,皇后瞬间担忧起来,就算消息早就传到宫中,就算知道宗瑾元毫发无损,可是该有的慈祥她还得表现出来。

    皇后伪善的面容实在难以应付,比起打猎更耗费心力些,宗瑾元满脸堆笑,依旧敷衍回答,哪怕心里猜忌。

    “公主平安就好,只是掌事姑姑……”

    “住嘴!”葎芝扶着皇后正欲说什么,却被皇后无情打断。

    皇后态度强烈,葎芝只好作罢,却又转过头眼巴巴看着宗瑾元,像是特意在等着她询问。

    宗瑾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有什么是她听不得的?她接过箻芝的话急急问道:“什么?哪个掌事姑姑?掌事姑姑怎么了?”她目光急切看向葎芝,脸上刻意的笑也没有了。

    皇后又要假意制止箻芝,但微微张唇还是没说什么,她拉过宗瑾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只眼神示意让葎芝说下去。

    “公主还是去内务府看看吧,吴姑姑误食了野菜,太医看了也回天乏术无法挽救,眼下…眼下怕是时日无多了……”葎芝盯着眼前的人缓缓说道,刻意得像是每个字都要让她听到心里去。

    这个晴天霹雳,来得猝不及防,宗瑾元离开皇后的怀抱,忽然就瘫坐在地上,再没有力气支撑她站起来。怎么会,她离宫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之前分别她强忍泪水不敢看着她们离开,如今却是要天人永隔?她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瑾元?”楚皇心疼的喊了一声,忙走到她身边。

    阿满和知秋急忙扶起她,这副状态,公主是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

    皇后也伸手去拉她,这副慈母心肠不能只演到一半。

    宗慕倾面无表情,心里却无比得意,天助她也,真是想睡觉便生出一个枕头来,既然有人收拾吴老太婆,那下一个就是姓陈的老太婆,她要让宗瑾元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她,让她孤立无援,再慢慢折磨她。

    宗澜倒是没什么情感,掌事姑姑而已,哪怕再多没了几个,又与他何干?只是方才射向宗瑾元的箭被容遇白给拦了下来,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扭头看向容遇白,只见他气定神闲一脸无辜相,想来是不知道他的用意了,他轻轻舒口气,继续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宗瑾元,一个掌事姑姑而已,何至于这般,果然妇人之仁。

    容遇白扫视周围,不过在这南楚宫中逗留了几日,却把妖魔鬼怪看了个遍,每人怀揣的心思太过明显,丝毫不知掩饰。

    他动了动身想去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至少在他看来这是目前宫里最纯粹的人,突然一道明黄从眼前闪过,到底是楚皇心疼女儿,他定身拂了拂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似刚才的动作不存在般。

    见楚皇扶起宗瑾元,皇后也跟着委屈起来,很是心疼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周围的人也开始有了一些伤心之色。

    容遇白轻轻摇头,嘴角冷笑,这世上能有什么地方会比吃人的皇宫更冷呢,羌古国并非外界传言两个皇子,只是有能力争储君的只有两个皇子,其他皇子呢,手足相残不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么,再看这南楚皇宫,倒是寻到了几丝熟悉感。

    宗瑾元伏在楚皇肩头,声音低沉哽咽:“父皇,儿臣求您彻查,吴姑姑不会误食的,她对吃食如此谨慎,她是服侍过太后的,怎么可能做事这般糊涂,她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的声音愈发小,像是喃喃自语。

    楚皇满是心疼,命令道:“传朕旨意,这件事一定彻查,给公主和朕一个交代。”

    不知想到什么,宗瑾元突然推开皇上,整个人变得精神起来,只见径直穿过人群,往宫里跑区。

    一群人站在门口发愣,就这么走了?看着宗瑾元跌跌撞撞的身形,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解。

    阿满和知秋对视一眼,看了一眼楚皇,随即也朝着宗瑾元的方向跑去。身后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毕竟皇上在这儿,连他都默许了公主的行为。

    宗瑾元擦掉眼泪,理智告诉她吴嬷嬷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去了,她要去看看吴嬷嬷,吴嬷嬷一定还在等着她!

    女官寝殿中,吴嬷嬷面色惨白毫无生气,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一言不发,陈嬷嬷就这样看着她,似乎泪水都快流尽了。她们的情谊应该是从照顾公主开始的,太后不喜欢皇后,所以本来她们也没什么交集,可是太后却格外疼爱楚昭公主,而公主是皇后所出,自然也爱屋及乌多一点。

    后来宫中大乱,她们更是在山野相依为命了几载,她们这个年岁,情谊本就该更看重一些。

    太医来了几次都只能摇头,安排早日定夺后事。

    宗瑾元赶到时,寝殿里已经围满了宫女。

    她双眼红肿一脸绝望,看着床上的人,似乎真的没有办法了。“嬷嬷,我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吴嬷嬷听言慢慢转头看向她,眼里也恢复了些许生气,见宗瑾元回来,她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慢慢流下,自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也不再祈求还有办法能挽留她。

    “姑娘回来了……”说完这句话她气喘吁吁,似乎耗尽了力气。

    陈嬷嬷去擦掉她的眼泪,让她少说些话,她却不以为意,挣扎着要起身,众人都有些疑惑,吴嬷嬷这时起身都很困难,这般执着似乎有事交代。

    宗瑾元走近扶起她靠在枕上,慢慢伏到床边移到离她很近的位置,让她起身能轻松些。

    吴嬷嬷抬头看了一眼陈嬷嬷,眼神颇有深意,陈嬷嬷明白,她转过身遣散了寝宫里的所有人,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三人,狭小的空间,安静又温馨,似乎又回到了她们在独兽山的日子,那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吴嬷嬷知道时日不多,张了张嘴,声音却有些嘶哑,宗瑾元赶紧又塞了个枕头在她身后。

    “太后在时,对公主极其喜爱,总要公主在太后宫里留宿,尤其是晋敏皇后薨逝之后,更是让奴婢悉心照料公主,当时公主还只是襁褓婴儿,没想到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太后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也不会怪奴婢了。”她忍着剧痛将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现在再不说,知晓真相的大概也没几人了,她若是去了黄泉,也不好向太后交代。

    陈嬷嬷微微皱眉,吴婆子突然提起太后,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看吴婆子郑重其事的样子,恐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害怕,她担忧的看向吴嬷嬷,也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宗瑾元轻轻整理她鬓间的头发,明明也没有很老,却已经有了好些白发,轻轻抚摸着她眼角的皱纹,这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似有预感她会说什么,她没有很期待也没有着急,只是等着她慢慢说。

    吴嬷嬷慈爱的笑着看向宗瑾元,“公主虽是嫡女,却不得皇后喜爱,究其原因,公主并非皇后所出,乃晋敏皇后亲生,不过此事便只有皇后和太后宫里才知晓。”

    听得这话,宗瑾元扶着她的手不住颤抖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麻木,原来,她不是皇后亲生!

    陈嬷嬷一脸惊讶,整个人都僵住,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又听得吴嬷嬷说道:“当年宫中有孕妃嫔便是贵妃张氏,另一个就是晋敏皇后。张贵妃便是当今皇后,虽已入宫四年却再无所出,只是入宫那年产下病弱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太子是从娘胎里带的病体,出生以来便是以药续命,而晋敏皇后入宫才第二年便越过她贵妃位置直接封后甚至有了身孕,这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谴责不已,皇上力排众议,固执得一心想立她为后,晋敏皇后入宫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太后虽不喜晋敏皇后,时日一久便发现她的真性情,倒也不曾难为她什么,咳……咳咳……”

    吴嬷嬷说着,竟开始咳嗽,气息也变得急促,宗瑾元缓过神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想让她顺过气舒服点。“嬷嬷莫要再说了,我现在宣太医来,定会治好嬷嬷的。”宗瑾元急忙喊道,她知晓皇后不待见她,却也不曾想是这个原因。

    “不碍事的,公主先听奴婢讲完吧。”吴嬷嬷深吸一口气,忍着不适继续讲:“张贵妃温柔敦厚,对才进宫的新人越过她直接封后,不但没有过不悦,更是对晋敏皇后敬爱有加,皇上觉得愧对张贵妃,后来张贵妃也有了身孕。当年北疆战事吃紧,皇上带兵亲征,战事持续半年之久才攻退北疆,期间并不知晓宫中情况。”吴嬷嬷脸色越发苍白,说话已经太过费劲,说完这一段话又咳嗽,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

    陈嬷嬷瘫坐在地上,吃惊的望向宗瑾元,这些宫闱秘事她竟不知道,就连公主的身世她竟也是今日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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