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宗瑾元心情无比复杂,沈焕言何时求过旨,又为何竟是要娶她?入宫前便已听闻楚皇有意将亦昭公主下嫁与他,怎的又扯到自己身上,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她满怀心事放下轿帘,只是脑海中又出现那张冷冽的脸。

    从她回宫,中秋夜宴,围场相救,再到如今,好像所有事情都有他参与,也好像什么事都是他在她身旁,宗瑾元摇摇脑袋,试图去想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可脑海中不由自主总会出现那张脸。“我已向陛下求旨,准备迎娶你!”这句话又让她心生迫意。

    “阿满,沈将军向皇上求旨的事你可听说?”

    宗瑾元转头看向阿满,阿满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却不曾表达清楚。

    见面前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就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反正迟早都会知道,阿满深吸一口气,说道:“沈将军早在秋狝前便向陛下求过旨,此事宫中人人皆知,只是后来陛下口谕不让您知道,所以大家才闭口不谈此事。”

    她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隐瞒主子这也是大罪,希望主子不要怪罪才好。

    宗瑾元微微皱眉,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秋狝之前沈焕言并未入宫,那求旨之事便是中秋夜宴之前,可是这么久的时间她竟是半分消息也不曾听说,到头来她才是鼓里的人。

    这些消息传遍后宫她却不知,别的消息怎么明明不想知道可偏偏一刻也等不及便就传入她的耳中?晚宴上刁难,猛虎伤人,吴嬷嬷的事,似乎矛头都是指向她,她的敌人都有谁?是皇后,还是亦昭公主,还是胡贵妃,还是身边某一个潜伏的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计谋等着她?她不能也不敢去想,只是想想就很疲惫。

    她紧了紧衣衫,不知是天气冷还是心冷,不用细想,看来今日出宫之事也是满宫皆知吧,她这身后不知有多少尾巴呢。

    等到沈焕言来到寒祭坡时日头已经完全隐没在天际,一身黑色劲装显得冷冽。

    张允见沈焕言亲自前来,有一瞬间的惊讶,听闻沈将军被猛虎所袭,此刻应该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怎会来寒祭坡?

    “大将军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张允拱手参拜,前些日子让他们操练兵马,看来攻城之日不远矣。

    “张允,兵马操练得如何?”沈焕言沉着声音问道,脸上看不出情绪。

    “回将军,这些新来的兵有部分都是民间的穷苦人家的子弟,身体瘦弱,体力自是比不上咱们的黑骑军,若要训练有素,恐怕还要些时日。不过比起之前,已经逐渐有了军队雏形。”张允目视地面,正声回答道。

    沈焕言在他面前,足足高了他半个头,连气场也让人不敢直视。

    “这般进度下去大约多少时日能用兵于危急?”

    接连发问让张允有些局促,新召集而来的兵有些还是从农户手里买过来的,个个面黄肌瘦,想训练成几月便能领上战场,恐怕难度空前。

    “如今半旬稍见成效,若是形成正规军队,恐怕再快也得三月。”

    三月?听到这番回答沈焕言心里有些复杂,兵在精而不在多,若都是惧怕刀光血影的软柿子,这番历练恐怕也只是在浪费精力。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沈焕言冷着脸,从今日起,他要亲自操练,优胜劣汰从来都是物竞天择的结果,他没再继续问话,只是径直走过张允,他想看看能用到手里的兵究竟几成。

    直接走过几个训练场,校场里大部分士兵都疲倦而又懒散,更有甚者靠着草堆打盹,哪来兵士的精气神,沈焕言皱着眉头,这还能是他的兵?这样的状态,就连三月也是夸大了,起码三年,他心里有些怒气,这样的进度于计划不利。

    他厉声道:“卫青,今日就在这场地扎营,将所有副将召集过来,兵营懒散,敌人未曾入侵便溃不成军,成何体统!”

    张允低头,将军这是要亲自操练?

    卫青面露担忧,将军莫非是要留下来?如果不回府里,皇宫里的眼线恐怕不会放过他们,何况将军还大伤未愈,他抬起头,正想问什么却看到沈焕言决绝的脸,想到计划已经在推进,时不我待,卫青又垂下头,便也只好吩咐下去。

    召集各副将商讨事宜,接着又整顿风纪,转眼已是傍晚。

    看着站着也东倒西歪的士兵,沈焕言脸色不悦,他面无表情,沉声道:“集队只是告知大家,各副队带好自己的队伍,至于如何整顿,今日便让副队通知下去,明日开始亲自操刀,如有不从者,皆按不从军令者处理,重则凌迟!”

    比起微风细雨的喊口号,整队纪,还不如腥风血雨般留下几个强者,别的不怕,死还能不怕吗,弱肉强食,他希望他们能明白。

    一阵凉风吹过,风里裹带着几丝秋意,穿着单薄的士兵忍不住冷颤,凉风也顺势转为大风,吹得草垛子刷刷作响,连火盆里的火焰也烧得摇曳,似乎风力再猛一些便会吹熄这些火光,看这阴沉的天,明日恐有大雨袭来。

    北疆苦寒,南国酷热,隐姓埋名杀敌饮血,几经风霜才换来了护国将军的头衔,沈焕言看着黑洞洞的天空,眼里的怜悯已经不复存在,回过头往就近的火盆里添了些柴火,看了看四周继而下令开始训练。

    楚皇听着侍卫的传报,心里满是疑惑。“你是说看见公主只带了一个侍女在将军府停留两个时辰有余?”他眼神冷冽,话语更是在质疑,更怕对方说出一句不合他意的话。

    “回禀陛下,属下一路跟随公主殿下,午后出宫门至将军府后,便是两个时辰后才出来,且神色慌张,身边也只跟随贴身侍女阿满,再无他人,待公主安全回宫后才急忙来禀告陛下。”

    跪在地上一身便服的正是跟随在宗瑾元马车后方的侍卫,也不知楚皇是何想法,他心惊胆战汇报完下午所见后,低着头死死看向地面。

    楚皇面色不悦,沈焕言是否说了求婚之事,若真是这样,恐怕此事不好解决。

    楚皇微微叹气,片刻后说道:“下去吧,继续护在公主身边!”

    侍卫听言急忙应允退下,好在有惊无险。

    见侍卫退下,吴永见有空隙便急忙凑到楚皇身旁低声说道:“陛下,大皇子求见,已在殿外候有多时。”

    楚皇微微皱眉,他来干什么?他冷着脸道:“让他进来。”

    宗澜见楚皇宣他进殿,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儿臣叩见父皇!”宗澜进殿便先行礼,楚皇面上的不悦已经不见,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

    宗澜起身,微低着头对着楚皇道:“儿臣听闻羌古国皇子拜访我南楚,在南楚宫中已有些时日,如今中秋已过,别国使臣都已陆续整装归国,羌古皇子想必是贪恋我南楚美景,想见识不同的风景。且羌古大国地广物博,兵力强盛,又擅水运,若能得羌古这一友国,将是我南楚之大幸,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应允儿臣带领羌古皇子游历南楚,品美食赏美景。”

    宗澜说罢看向楚皇,见他脸色无任何变化,便又低头看向地面。

    楚皇听罢,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人,这是他的皇长子,却不是他宠爱的子嗣,和他母亲一样,擅长算计,恨屋及乌吧,他便一直不待见这个儿子,给他封号立府也只是他们父子一场,他并不想让他有任何实权。

    如今这话是何意?就凭他也想拉拢羌古?他意欲何为,他这个皇帝还在呢!

    “听你这话是打算做朕的主拉拢羌古了?”楚皇面色阴沉,不悦道。

    感受到话里的怒气,宗澜心里嫌恶暗道果然脾性不改,随即解释道:“父皇莫生气,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想到羌古皇子在南楚时日已久,怕不只是拜访而已。儿臣心想带着几个妹妹与羌古皇子一起游览山水,既可解闷也可加深两国交流。羌古国从不参与外战,在外并未树敌,有这一友国对我南楚也是有益无害。”他微微抬头,见楚皇面色稍加缓和,便继续说道:“若是还能带回个皇妃,那也是不虚此行了。羌古二皇子仪态不凡乃人中龙凤,俊美伟岸且举止有礼,身份尊贵还能这般谦逊,抛却家国利益何尝不是良婿呢。”

    楚皇听完猛地拍桌,怒道:“放肆!我南楚何需女子联姻保国?”

    吴永见气氛有些紧张,便默默离开去吩咐别的太监去准备一盏茶。

    宗澜立即跪在地上,说道:“父皇恕罪,儿臣并非是想拉拢羌古,也并未想过牺牲皇妹去联姻。羌古如今示好来拜访,成为友国的基础上再成为姻亲国,岂不是亲上加亲?五皇妹稍年长于六皇妹,且已过及笄之年,品行外貌极佳,若能和羌古皇子两情相悦,岂不是六皇妹也会多一层保障?望父皇三思。”

    宗澜腹诽,既然不需联姻,那为何又将大皇姐远嫁东吴,还不是西楚边境不太平,戍守边疆却又分身乏力?他的父皇,总是想为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如此在意宗瑾元,那便权当为她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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