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端着茶盏走上前,轻轻放在桌面上。

    听到宗澜的计划是为了宗瑾元,楚皇神色慢慢缓和下来,羌古此行目的,他不是没想过,羌古何其看中血脉,他的瑾元是万不可与人为妾的,慕倾也是他疼爱的女儿,若是能看中羌古皇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思虑间他拿起茶杯正欲饮下,吴永关切说道:“陛下小心烫。”

    楚皇微微抬头,饶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到南楚已有些时日,宫中的日子倒是舒坦,却少了几分趣味,别国使者都已陆续整装回国,勿为有些疑惑,主子到底是来定居南楚还是来求亲了,怎的这么久还不曾去求旨呢。从中秋夜宴至今快一个月的时间,简直无聊。

    南楚虽是大国,但国力远不及羌古,若是殿下开口求娶,虽不是后位,侧妃也是莫大的荣耀,还怕他南楚皇帝不肯吗,殿下在顾忌什么呢?

    罢了,此番他们前来不就是和南楚结友吗,大皇子觊觎皇位已久,早已联结朝中大臣,恐怕早晚会有一场恶战,目前有望承袭的便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可羌古无皇后,两位都是算是嫡出,但本质上也是庶出,陛下虽有心传位于殿下,但到底是长幼有序,文氏嫡出一脉并无适婚女子,唯有襁褓女婴,现下帝位之争无尊卑之分,便只有长幼贤德之别了,要是联合南楚势力,说不定能一战,可主子并无所为,这倒是愁坏了勿为。

    外边传来谈话的声响,将勿为思绪拉回现实,听到门口的太监通报,他走过去准备一看究竟。

    见门口立着的人,他也有些惊讶,南楚大皇子?这个时候来,求见自家主子又有何事?

    “主子正在午憩,烦请大皇子稍等,容在下前去通传吧。”勿为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去寝殿里寻求容遇白的意见。

    “按理这应该是楚皇陛下的事,大皇子都已立府封号了为何还来朝中宴请主子,这实在有些逾矩啊。”勿为疑惑道。

    容遇白一脸从容,南楚嫡出太子终日缠绵病榻,恐怕徒有太子虚名,难继大统,其余皇子尚未成年,年纪尚小,若是夺位,也并不是对手。

    放眼南楚,便只有两位公主能一博,而南楚并非没有女子为王的史事,以楚皇对宗瑾元的宠爱程度,若是传位于她也并不惊讶。

    围场一事至今,想来宗澜野心不小啊。

    容遇白起身,目光流转,说道:“若无图谋,便不会逾矩,走!咱去会会他,这位南楚大皇子。”

    勿为似懂非懂点头,从容跟在容遇白身后。

    见容遇白亲自前来,宗澜拱手行礼,不曾想眼前这位如此好说话,他倒有些不解,“当日围场一见,未曾行礼,今日权当补上了,皇子身份尊贵,今日在南楚本王该作为东道主宴请皇子才是。”

    容遇白拱手回礼,笑道:“在贵国叨扰已久,今日齐康王设宴款待,本王倍感荣幸。”

    宗澜倒是很乐意他这般配合,看来接下来的事都会很顺利,说着便领着容遇白一道去了正厅。

    十九殿内,床上的少女慢慢睁开眼睛,这天气是愈发冷了。

    宫里的炭火早早就烧了起来,还好屋子里暖和。除了床以外的地方都灌着冷风,若不是陈嬷嬷来看望她,她还不想起来。

    阿满为她穿好衣裙,她对着铜镜稍微整理了发髻,才走出门外。

    昨日下了暴雨,石子地面上积了许多雨水,连同雨滴打落的树叶一起掉在地上,让人直观感受到秋天的萧瑟。

    今日较前些日子都要冷些,见陈嬷嬷一直在殿门口等她,她急忙去将她迎了进来。

    陈嬷嬷被冷风吹得发抖,见到少女,却依然没忘了行礼,“近些日子公主过得可好。”她关切问道。

    宗瑾元鼻头一酸,竟觉得委屈都漫到了喉咙里,眨了眨眼睛试图将泪水憋回去,等了片刻才说了句过得好。

    陈嬷嬷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由宗瑾元搀扶着进了房中。如今她们都不在她身边,她的处境只怕更危险。

    她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再过不久,这个小姑娘就要及笄了啊,想到在身边待了几年,竟有些舍不得。

    陈嬷嬷看着她,比起之前脸色要红润些,想来陛下也是真心疼爱她的。

    就算她不在她身边,心里也有些安慰,自从知道她并非皇后所出之后,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才觉得之前不合理的地方现在都合理了,难怪皇后不要她们回宫,要拆散她们,难怪回宫之后要迫不及待动手处理了吴老婆子,当年的耳目她是一个不留啊,越想越难过,姑娘恐怕不是皇后的对手。

    陈嬷嬷牵起她的手,缓缓开口:“公主定要离皇后远些,论狠毒,你是斗不过她的,若有陛下的疼爱你能够平安顺遂也好。”

    宗瑾元点头,“嬷嬷放心,我定不会与皇后有任何正面冲突的,是不是我不惹她恼怒,她便抓不住我把柄了?”放心吧,就算是,也不会让皇后白白欺负了去,少女宽慰着陈嬷嬷,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听到宗瑾元的话,陈嬷嬷担忧的神情终于变得柔和一些。

    这一夜出奇的静,宗瑾元难得睡了个好觉。

    天空终于放晴,宗瑾元竟出奇起了个早。阿满陪着她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看着她们主仆有说有笑的,知秋觉得有些刺眼忍不住犯嘀咕,她总觉得主子在有意疏远她。

    一想到陈嬷嬷昨日一来,公主便遣走了她,她心里有些觉得奇怪,是不是公主知道了些什么?想到这儿她便走向前去试探问道:“可是昨日嬷嬷前来探望的缘故,看到公主今日心情极好,奴婢也忍不住高兴。”

    宗瑾元回头,见知秋一脸恭敬的问她,语气里充满了试探,她微微挑眉,知秋是想知道陈嬷嬷同她说了些什么?

    忽地,她眼神充满了戏谑,沉声笑道:“她说,我当与皇后亲厚些,这样我在宫中才会舒心,最亲不过母女情,对吧?”

    她慢吞吞说出这几行字,倒是把知秋问住了,陈嬷嬷是当真不知六公主与皇后娘娘的关系?

    知秋屈膝行礼,立马顺从答道:“公主这些年不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思亲更甚,公主若觉得更该与娘娘亲厚些,做了什么决定奴婢都愿公主开心。”说完又抬头看向少女。

    看到知秋的顺从,就连她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扎眼,宗瑾元轻笑,转过身,垂眸看向地面,看来知秋是知晓些内情,她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到底是皇后的眼线,眼下已经很明了了不是吗,这么一个祸患留在身边,可真是,不自在呢。

    “知秋?”宗瑾元轻声叫道。

    “嗯?”知秋疑惑,抬头看向少女,可是前方的人却没再说话,方才,是幻听吗,她恭敬的跟在身后。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来,知秋差一点就要撞上,“知秋?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啊。”

    问话的人声音很低,像是质问,更像是喃喃自语,阿满心中疑惑,为什么公主会突然问这个。

    知秋一脸茫然,想到公主的神情,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声音的来源,然后又立刻跪在地上,回道:“奴婢……奴婢原本不叫这个名,是……是洗尘库掌事姑姑给奴婢随口叫的名字。”她的声音愈发小,得低下头仔细听才能听见。

    宗瑾元面不改色,依旧平静问道:“可是本宫记得,洗尘库并没有叫知秋的宫女啊。”

    知秋愕然,怎么会?姑姑告诫过她一定要说是从洗尘库来的啊,难道未告知洗尘库的掌事?还是公主知道了什么?不可能!

    她的身份就连陈嬷嬷都不知道,公主更不会知道了。“奴婢,奴婢就是知秋啊,主子问及奴婢在宫里的情况,是不要奴婢了吗?”说罢,便去紧紧扯住少女的裙摆,一脸委屈样。

    宗瑾元弯腰扶起跪坐在地上的知秋,笑道:“只是好奇而已,不是要赶你走,不用紧张。”

    知秋听言立马放松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

    宗瑾元继续往前走,心里的疑惑愈发深,果然知秋身上有秘密,名字都很忌讳,既然是皇后的人,难道和皇后有别的关系?

    罢了,早晚她会查到的。

    在院中桂花树下少女顿足,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面,风里携带着几丝桂花香,香气浓郁诱人,让人想起中秋夜宴的晚上,摸着手腕上的珊瑚手钏,忽然很想念那张冷酷俊美的脸,不知过了这么久,他身上的伤是否已经痊愈,此刻定是在生龙活虎的操刀历练吧,还是在做什么呢。

    她缓缓睁开眼睛,遣散了身后的婢女。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静静,上次一别便开始想念,她定是害了相思病了。

    沈焕言说要娶她,已经去求旨了吗,可是父皇为什么没告诉她呢?难不成只是唬她那天留下来照顾他,其实还未去求旨?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脸红,感觉像是迫不及待要嫁给对方,这不是她本意啊,她并没有如此着急,她心情突然就变得惆怅,是就是吧。

    想到和沈焕言成亲,她没有反感,甚至会很开心每天见到对方的脸,这难道是喜欢吗?该跟谁说呢,这是喜欢吗?就像院子里的桂花树,气味浓郁,雨水将枝头的花瓣都冲刷一遍,在树上的依旧在树上,落到地上的就化为尘土,可是,这都不会妨碍别人的喜欢,喜欢就是无论怎样都喜欢,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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