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秋?”宗慕倾又重复了一遍,面上的疑色更加深沉。

    知道要外出赏光的时候宗慕倾一脸疑虑,她这个皇兄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邀她赏秋,可真是头一遭,虽说小时候为了共同的目的他俩总是合伙栽赃,可到底说要游玩赏乐,这太突兀,免不得让人怀疑。

    宗澜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宗慕倾回过神,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宗澜挑眉,语气轻蔑地问道。

    见她不说话,他继续说道:“咱们尊贵的楚昭公主也要去呢,羌古皇子来我南楚时日久长,你难道猜不到他的目的?”说罢,宗澜拿出一个小玉瓶在手中把玩,看向宗慕倾的脸带了些奸笑的意味,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戏谑开口:“六妹妹容色倾城,身份尊贵,想必羌古皇妃的身份也不会委屈了她,这样,不仅除了皇妹你的心头刺,还能挽回你的沈将军,岂不妙哉。”

    宗慕倾正视着他,目光毫不退缩,正声道:“那皇兄呢?”

    宗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却没有回答她,宗慕倾又沉着声音问了一遍:“撮合宗瑾元和羌古皇子,那皇兄你的好处是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宗澜微微勾唇,没再说话,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宗慕倾,眼神里有着令人悚然的讯息,随即他将小玉瓶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宗慕倾垂眸,身体却微微在颤抖,背锅的事又要扔她头上吗,他的目的,不过是少了一个得宠的对手,增加皇位的赢面而已。

    玉指轻轻拿起玉瓶,瓶子精致小巧,泥塞盖得再紧都阻止不了它所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幽香,而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腐烂恶臭的味道,是泥地沼泽,是恶心绝望,是她生命破碎的味道。

    前尘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宗慕倾握紧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若是可以,她真想亲手了结了那禽兽。

    若不是那双手将她拉起,可能,事情就终止在那一晚吧。她只记得那双眼睛的美好,只想记得。

    所以她嫉妒宗瑾元,嫉妒她的美好,嫉妒她的干净完美,嫉妒她什么都拥有,更嫉妒本该属于她的救赎也要因为她的回宫而被夺走。

    那晚明明本该是宗瑾元的,她恼恨,明明那晚就该是宗瑾元的!

    宗澜告诉她,父皇不待见宗瑾元,除掉宗瑾元也不会有人彻查,父皇眼里以后只有她,只要她把宗瑾元骗过来就好了,只要宗瑾元来就好了。她寻了借口悄悄带着宗瑾元躲过了太后的耳目,都已经快到了,可是这蠢东西竟然跌莲花湖里了,怎么这么蠢,会跌进河里,居然就这么巧,宗瑾元来不了了。

    她只是去丛花阵里告诉宗澜这个消息而已,仅此而已,那一晚,她便经历了最痛苦的一晚,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既恶心又绝望,她便再没有生的欲望,宗澜怎么敢?他怎么敢?怎么敢啊,他们是皇兄妹啊。

    事后宗澜威胁她,他是皇子,而她只是公主,宫中皇子凋零,父皇更重视他些,就算满宫皆知那也是她受罚,若是不想此事被宣扬出去,便要一直照他的安排做。

    她多骄傲的人啊,母妃贵为四妃之首,她深受父皇宠爱,可是朝中妄言宗澜是储位人选,她不敢赌,不敢用自己去换取对宗澜的惩罚,她要背负着屈辱苟活在世上。她在假山后浑身发抖,身上满是伤痕,她的人生已经黯淡,可是就这样死去她实在不甘心,该死的人是宗澜,是宗瑾元才对,不堪的是他们才对。

    而宗瑾元呢,那时正依偎在父皇怀里享受关怀吧。

    少年的目光明亮动人,是他在黑夜中将她抱起,他身上有干净的味道,她不敢伸手拉下他的面具,只是任由他将自己送回寝宫,除此之外,能记得的便是他轻功了得。

    他是救赎她的光!

    尽管后来沈将军声名远望,朝中呼声此起彼伏,可她依然很清楚,那双眼睛,明亮坚定,俯视着地上,好像所有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度化,是少年的干净拯救了她,所以她要守护这份美好,直到这份美好成为自己的。

    这都是宗瑾元的错,却要她来承担恶果,她等这一次报复,已经很多年了。

    那股恶臭和手中玉瓶里散发的味道别无二致,既然是宗澜提出来的,那么除掉宗瑾元,这是最好的机会。

    想起围场里宗澜射向宗瑾元的箭,似是想到什么,宗慕倾拿着玉瓶的手有些发抖,若是那晚宗瑾元当真来了,恐怕也逃脱不了同样的命运,可是宗澜明知是她啊,还是说来者不管是谁,他都可以做出同样的行为,只要事后受他要挟就行了?这么不顾伦理道德,当真不怕天谴?难道……

    当初她被屈辱蒙蔽了眼睛,其实只要抛开这些肮脏的东西,她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难道宗澜并非皇裔,所以这般大胆,任意妄为?如今又找上她,是因为宗瑾元回宫,导致他的计划受到威胁?甚至害怕父皇会突然决定什么,所以迫不及待要除掉宗瑾元?

    宗澜提出的联姻不过是借口,恐怕意欲除掉宗瑾元才是真,既然做局,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想到这儿,她突然不希望宗瑾元这么快死了。

    “郊游?”

    宗瑾元惊呼道,宗澜提出的?

    为何会提议让她去?还是和不喜欢的人同行,这是打算明着下手?

    就宗慕倾而言,她的杀意不用见面都能感受到,她才回宫就狠心下剧毒,宗慕倾身边的春熙便是最好的人证。再是宗澜,此人阴狠歹毒太过明显,意图也写在脸上,只看着就让人胆寒。接着便是羌古皇子,民间称他雪上公子,眉眼里却有一股子算计,虽然清冷,但也心计颇深,中秋夜宴上刁难于她,恐怕都不是善茬。

    她和这几人同行,或许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宫吧。

    楚皇坐在对面,宗瑾元心里有些不自在,看着楚皇恳求的目光,她就更加窘迫。

    她不安的搓弄手指,若是沈将军在的话,想必会护她周全,不过她也好久没见过沈换言了。

    “沈将军去吗?”宗瑾元轻声问,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忙解释道:“沈将军好歹是护国大将军,想必会先以职责为重,上次围场里还是他舍命相救,儿臣觉得沈将军是可堪重任之人,父皇若不应允,也,也不要多虑。”

    楚皇心下一沉,莫非他的宝贝女儿也迷上了沈焕言不成?

    他不动声色,面上笑道:“倒也并非,北疆时有边境牧民闹事,不似普通牧民,探子说是乔装打扮的军队,此次来势汹汹,恐生事端,朕已派遣沈将军去镇守,想必此时正在安排调度行军粮草。”

    宗瑾元微微抬头,听言一脸失落,看来他的确不能去了。

    “那父皇希望儿臣去郊游吗?”宗瑾元有些好奇,问道。

    楚皇宠溺的看着她,轻轻摸着她的头顶,说道:“父皇只是希望你开心点,若是不想去,便不去吧。”

    父皇是当真不知宗慕倾等人的行径吗,还是说只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爽快道:“那儿臣便去看看吧,游历山水,在众人心中儿臣更有经验些不是吗。”

    楚皇有些动容,这才是他的女儿,身处大局,顺应大局,就算是无谓的牺牲,也要换来最大的利益化。

    他向来不会强迫最宠爱的女儿做不喜欢的决定,可是最近他莫名有些担心,担心羌古会对南楚兵戈相向,到时候可不只是一个慕倾远嫁就能解决的,若看上的是瑾元,凭一个庶出皇子的身份怎敢求娶南楚唯一嫡出的公主?况且,他的瑾元还是文氏嫡女,是羌古唯一的皇后,她才能决定谁是帝王之位的人选,就这一个身份,恐怕羌古老皇帝也要礼待三分吧,若是能让容遇白做夫婿,而不是成为他的后位妃嫔,大概能增加谈判的筹码。

    忽地脑海里又出现沈焕言跪地求圣旨的样子,他心里的担忧更甚,别国皇子都可以,沈焕言不行!

    他心里有些顾虑,总觉得沈焕言身上有些秘密,莫名让他有些恐慌,回想被满门抄斩的叛臣,是否真有这么一个遗珠死里逃生?

    关于这个身份,他得好好调查。

    楚皇思绪缥缈,想着便要离开,宗瑾元见状低声问了一句:“沈将军可曾向父皇求过旨意?”

    楚皇顿足,果然沈焕言告诉她了。

    “瑾元对他有情吗?”楚皇面色漠然,反问她。

    “我……”

    是啊,她对他有情吗,有吗?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沦陷于沈焕言与她在京都的难忘一夜,还是在围场的舍命相救,亦或是在将军府时他的请求?看着背对着她的楚皇,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份情意。

    “天底下好儿郎多的是,朕会用心挑选,找一个能配得上你的夫婿。”楚皇不带情绪的话听不出来想法,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宗瑾元平视着楚皇的背影,父皇是不同意?她有些疑惑,沈将军战功赫赫,神采俊美,为人正直,还曾舍命救过她,她对他有情意,这样也不行吗?父皇在顾忌什么呢,是否当初也拒绝了他的求旨,所以宫中都没人敢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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