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口中灰蒙蒙一片,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隐隐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极为森寒冰冷。

    扶玉恐惧地注视着裂缝,只觉有穷凶极恶的恶鬼藏匿其中,此时正躲在裂口之后,冷酷阴森地打量他们。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的光芒突然自石像眉心裂口中疾闪而过,紧接着,七八道形如利箭的乌光骤然射出,仅在眨眼间,已接二连三的如暴雨般源源不断地袭来。同时,一股庞且恐怖的力量在洞顶翻滚波动,森然阴冷的气息也悄然弥漫开,洞穴中的温度瞬息降到了极点。

    几人猝不及防,正在惊骇之际,忽见上空那些层层叠叠的锁链光芒大盛,锁链之上好似有什么活了一般,流转耀眼的光华,皎如日光,照得满洞亮如白昼。乌黑利箭穿过密密麻麻的锁链间,被耀目的白光一层层削弱,逐渐消弭于无形。

    锁链上的白光一经亮起,六人便觉通身一轻,似乎先前所有的重压都被那雪亮的白光挡回去一般,全身所有的束缚与桎梏都被解除。

    六人正待松一口气,乍听洞穴上方传来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哗啦直响。众人抬眼定睛一看,竟是有七八条锁链似承受不住乌光而断裂开来。垂落的锁链打在横空的锁链和石壁上,哗啦啦清响成一片。甚至还有一些径直下坠,坠势又猛又快。

    众人俱是心头一紧,只是还未来得及躲避,那些碎裂的锁链已险险与他们擦身而过,许久才听到几声叮叮的坠地声响。

    他们这才舒出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洞顶上方。先前洞中光芒有限,未照及全洞,众人视线受阻,所看到的洞中景象并不全面。此时白光大涨,满洞有如白昼,这才发现上方洞壁竟密密匝匝地垂着无数乌黑的铁链。

    那些断裂开的锁链光芒黯淡,全无完整时的神秘质感,有如顽铁一般,甚至还泛着隐隐的黑色,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季言洲神色沉肃,由此可知,这座巨大的石像头部以上也曾被密密层层地缠着锁链。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竟会被圣者忌惮至此?

    季言洲的心底隐隐浮出一个答案,一念至此,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倘若真的如他所料,此事早已不是他所能触及的了。他虽相信圣者决不至于加害他们,可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定远超出他的想象。

    方在苦思,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声短促激烈的呜咽,也许是锁链断了几根的缘故,在白光层层的削弱中竟有一簇三寸大小的乌光冲出重围,直射六人头顶!

    一阵令人胆寒的冷意与杀气转瞬即至,眼看就要在六人头顶爆裂开来。季言洲一时情急,下意识想要拔刀抵挡,这一动作,才发现自己竟已可以动弹,但那乌光疾如闪电,一个停顿的时间,已然避之不及。

    正在惊惶之时,突然福灵心至,急忙催动起袖中的蕴火珠。可也不知受了什么影响,蕴火珠一经催动,竟脱离了季言洲的手中,自行飞出,悬于头顶三尺之处,大放异光。

    蕴火珠红芒潋滟,炽热强烈,与洞中白光相比也毫不逊色,而那一簇乌光还未触及便在红芒席卷中无声无息地消散。

    两种光焰照得满洞光通明,一红一白,闪耀生辉,煞是好看。不消片刻,两种光芒竟逐渐相互融合,四周立即诞生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化作一道经天长虹,生生逼进石像眉心的裂口之处。

    季言洲惊异不已,蕴火珠现在的力量并非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它本身。他睁大了双眼,片刻,定了定神,转头朝五人大喝一声:“快往下走!”

    余人这才从惊骇之中清醒过来,惊觉身体已能动弹,上方光芒不息,洞中明如白昼,脚下的路一清二楚,六人快速顺着曲折的石梯向下走去。

    四周锁链光芒耀目,不一会儿,众人已走了一半路程,而上方那一道经天长虹也渐渐消失。洞穴中乌光顿止,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与冷寂。

    漂浮于上空的蕴火珠如有召唤般,自行飞回了季言洲手中。

    看上去灾劫似乎已经过去,可扶玉心中却仍是惶惶不安,只觉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结束。

    果不其然,盏茶的工夫,仿佛是应召她的想法,头顶上方猛然响起一阵呼呼呜呜的诡异声音。

    扶玉后脊一凉,脚步不由顿了顿,她抬头去看,登时脸色大变。只见石像头部裂口处更多的黑雾翻涌而出,源源不绝如泉水一般奔腾流出,仿佛没有尽头,转瞬弥漫洞顶。黑雾融成一圈在洞顶聚而不散,可过了许久竟也不见增多。

    这一点异常使得季言洲格外担忧,他不自觉握紧蕴火珠,倘若黑雾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还能躲过去吗?他神色复杂,心绪一时难以定下,只想离它越远越好,再也顾不了什么,和众人全力向下奔跃而去。

    没过一会,六人向左转过一个弯角,目光照例向下扫去,这一看之下竟在洞底东南角落处发现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季言洲猛的精神一振,他大声道:“大家快走!下面还有个山洞,或许可以出去!”

    一行人喜出望外,万没想到竟能在最绝望之时寻得一线生机。

    六人不顾一切,拼命般飞快地向下跑去,半盏茶的工夫,终于来到了洞穴的最底部。

    虽知地底本就阴冷,可这洞底却与别处格外不一样,远超众人预料,竟与冰谷中那种极寒不相上下,并且平白多了一丝阴冷和森寒。

    六人乍一踏在地上,生生打了个寒战,全身也颤抖不止。季言洲有蕴火珠还好些,其余五人都禁受不住,脸色一片煞白,牙齿上下不住打颤,任凭如何催动体内灵气都丝毫不起作用。

    季言洲心念一动,蕴火珠立即释放出一股融融暖意围绕五人身侧。

    季言洲目光投向洞口的瞬间,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他们无法轻易离开的念头。一会,他缓过神,这才仔细打量起洞底四周。

    洞底比六人想象中还要宽广一些,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以拔地而起的巨大石像为中心,散落在周围、密密麻麻的断裂开来的锁链。

    季言洲弯下腰,只见锁链上刻满了许多形如玉石模样的神秘符号,只是大部分已被磨蚀,浅淡到几乎没有痕迹,分辨不清。他捡起地上的锁链正要察看,只觉触手阴寒,宛若冰锥,那股彻骨的冷意直似毒蛇一般往全身窜去。惊异之下,立即松开锁链,锁链叮叮当当地坠落在地。

    “怎么了?季少侠。”声响吸引了众人,严铮转头看过来,开口问道。

    季言洲摇摇头,道:“没事,这掉在地上的锁链有些古怪,颜色也不大一样。”

    严铮蹲下来,细细端详起来,半晌,骇声道:“这锁链上的符号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封阵,而且奇的是,每个符号都自成一体,但却又完美融合于锁链完整的阵法之中,即便是锁链断裂开来,也会依据剩下的符号形成一个新的封阵。我还从未听闻过这种奇特的阵法,布阵之人的阵法造诣简直太可怕了,怕已是登峰造极。”

    云邪闻言,并不去察看锁链,只是抬头望着石像,静默良久。

    季言洲当然猜到阵法是何人所布,他暗叹一声,何止是登峰造极,对于圣者来说,无论是什么样复杂的阵法都能创造出来,而阵法中的万分之一,许多修士一辈子也无法参透一二。

    岑凌听着严铮的话似懂非懂,她试图理解:“所以说,这些数不清的锁链是为了封印这座石像吗?那这些锁链已经这样厉害,这个石像岂不是更为可怕?”

    岑凌脱口而出,可话一落地,她顿觉一阵恶寒袭上心头,一股无名的恐惧由内而外直达灵魂深处,手脚冰凉,只觉得这石像之中有什么要扑出,张着血盆大口直欲吞噬她。

    一行人沉默不语。顷刻,严铮才缓缓沉声道:“这个洞底未知情况太多,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虽然不知前路是凶是吉,但不论如何,它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几人俱都惴惴不安,明白不论眼前的石像是怎样的存在,早已不是他们所能涉及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最为妥当。

    众人不再逗留,径直朝着一角的山洞走去。此时满洞光明,雪亮的白光射入山洞,能清晰地看到洞内道路十分齐整,并不似天然山洞嶙峋参差,显然是人为刻意开凿而成。

    一行人看到洞中情况,霎时升起了一丝希冀,或许这就是那位布阵之人留下的生路也不一定。可就在几人走至离洞口约五尺远时,竟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仿佛身前有一股无形透明的阻力。

    严铮脸色微变,他连忙伸手往前试探,只觉触手柔软坚韧,有如水波,可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劲都无法穿过去,更有一种柔韧的力量将他伸出去的手缓慢推回。

    严铮呆立片刻,一咬牙,忽然抽出裂山,催动起来,小心翼翼向前刺去。只是剑还未刺出,便听“叮”一声清响,似是碰到了石头一般坚硬的东西,而长剑抵在空中,纹丝不动,再也进不了半分。

    严铮神色沉肃,他手中之剑名为裂山,颇有名气,剑如其名,一剑足以震裂山峦,此时竟奈何不了分毫。

    众人见此情形,方才的喜悦与希冀烟消云散,瞬间跌落谷底。

    季言洲走在最后,他叹了口气,果然如此,看来在没有完成圣者留下的那件事情,他们是不可能出去的。但至少可以确定,出路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山洞。可是圣者费了如此多的功夫,到底是需要他们做什么?

    他望着洞顶仍旧汹涌澎湃的黑雾,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一会儿,季言洲甩了甩头,继续观察起四周来,他把目光放在了锁链下一大片平整的地面。

    地面上并无石块铺砌痕迹,但颜色比起一旁石壁却更深,显然并不是初时的洞底,应是有人移了一整块巨大的石头铺作地砖。

    地砖也不知是什么石材所造,看上去冷硬又粗糙,上绘繁复花纹,纵横交贯,如长藤一般盘根错节,蔓延在整个洞底。

    季言洲扫视四外,看出这是一个大型封阵,但同样是封阵,与锁链上的却是全然不同。锁链上每个符文皆可独立存在,而石砖上的纹路却需首尾衔接,中间绝不可断连,阵法纹路若是有一处衔接不上,根本无法启动。

    正在观察之中,可下一刻,季言洲打量的目光突然一滞,惊异地停在石像的左侧。虽然有着重重锁链的掩盖,但那里似乎有不小的一片空白之地。这样一注意,季言洲再察看四周,竟在石像右侧又发现了一处不小的空地。

    此时来看,两处空白的位置俱在显眼的地方,且上下纹路有明显的断连,而阵法纹路的走向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纹路深浅一致,明显布阵之人不慌不忙,极为沉稳。所以阵法中的两处空白并非布阵者因为遗忘或者时间来不及所致,而是刻意为之。

    他沉吟片刻,忽然迈开步子走上前,将四周锁链用刀拨到一旁。呈现在季言洲眼前的是一处约有一尺方圆、平整光洁的空地,上面空空如也,并无任何纹路的痕迹。他走到石像右侧,拨开锁链,同样是一尺方圆大小的一片空地。

    难道这两处空白是有什么深意吗?会不会出去的关键就在这里呢?不管怎么说,这封阵中两处空白实在是蹊跷。

    被拨开的锁链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响声,扶玉闻得声响,转头来看他,见季言洲蹲在地上,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石砖,一时微愣道:“师兄……”

    “季少侠可是发现了什么?”严铮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开口问道。

    季言洲指着空地,对众人道:“你们来看。”

    五人一路拨开阴寒的锁链,走上前,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空地。

    “这是什么?”扶玉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里和那些锁链一样,也布有封阵,只是不同的是这里的封阵纹路不可断开,一旦断开,整个封阵便失了效,但这个封阵却刻意留下了两处空白,定然是有什么玄机,也许出去的关键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如果能将这两处空白补刻完整,是不是就有可能出去了呢?”岑凌有些激动地说道。

    “有可能,目前我们也只能一试了。”

    扶玉见师兄和云邪几人都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眼前的阵法,她对阵法了解不多,在这之上也无法帮他们,于是观察起四周,看能不能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

    此时一观察才看到头顶黑雾仍在不断流泻而出,但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让扶玉一行人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

    但此时最令人惊骇的是,洞顶沉沉黑雾竟逐渐凝聚成形,有了粗糙的一个轮廓,看去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气息恐怖,声势骇人。巨掌有意识般吸收着周围的黑雾,在洞顶上下沉浮起来。

    扶玉仰头凝视,电光石火之间,浑身竟似陷入深重的淤泥之中,没过头顶,全身动弹不得,仿佛要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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