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寺不算偏僻,出寺庙便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上了马车,几人一道往客栈赶。正路过一条分叉路口时,窜出来几个十岁出头的毛孩子,幸好张舟行得谨慎 ,这才没撞上这几个孩子。

    却也有些后怕:“你们几个注意些,下一次可就不见得这么好运了。”

    马车的急停,也吓了王月清一跳。她掀开马车车帘,看到那几个孩子抱着几枝荷花和莲蓬,干脆还有孩子拿着大朵的荷叶,揪掉叶柄盖在头上当帽子。

    “这附近是有荷花池?”王月清探出个头发问。

    几个孩子齐齐望了过来,点点头:“对呀,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可一大片池塘了,荷花开得正盛哩。”一个捧着早藕藕节正在啃的孩子道;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指向身后那条小径:“大概在行个两三里地便是了……”

    她探出个头:“阿舟,转弯,去看看。”

    青月山庄在这郊外的山上,位置高,山庄有各色的草木,却因地势不适宜,夏日里独独缺了这份荷香。小径虽然窄,但是并无多少行人,一路预算畅通。玉瑶见自家主人一个劲儿往外看,便干脆绑起了车窗门帘窗帘。左右是通畅的视野,前方是驭位上一左一右的杨远和张舟。虽是燥热的下午,贯通的风带着荷香统统涌入车厢中。

    不知是谁家的池塘,荷叶一大从一大片,欲铺满一大半的水池面。池塘边一条笔直狭窄的田埂小道区分开另一篇种满青青稻谷的水田。放眼望去,一边是一望无际的郁郁葱葱;一边是点缀碧波的清香阵阵;好一道秀丽的景致。

    她提起微微拖地的裙摆,直奔向那道湖光山色。今日的她,着一条草绿的抹胸长裙,一件淡绿色的外衫,一条淡粉色的薄纱长披帛。风拂面吹来,长长的披帛迎着风吹拂在身后两侧,淡绿色的外衫也被吹起。这一抹绿色很快与那高大的荷叶相融,连她那被风吹起的粉色披帛,也似耸立于水面的荷花一般。此刻的王月清,正像是也从这湖面窜出来的精灵一般。

    今日挽起的惊鹄髻,也仅仅只簪了两只简单的翠色玉簪,一朵淡色的绒花斜插在一旁;简单却玲珑秀美。

    张舟将马车赶到一旁,找寻一个树系上绳子。玉瑶和杨远往王月清处走去路边采花够得到的地方,都被人采了去了。那些荷花开得漂亮的地方,都在湖心了。王月清采下一片好大的荷叶,蹲坐在田埂上,撑伞状举在头顶,仰头道:“怎么办?我想去湖面。”

    杨远沿着湖面走了大半圈,果然找到了藏在此处的采莲的小船。正在对面几株树下,加之连片的碧叶掩映,藏得刚好。

    他牵起这小船的绳子,沿着湖面拉了过来。见到此景,王月清颇为满意,她挥挥手立即带着玉瑶一同过去。

    “这船有些小哈?”见这小船长最多也就是只能容纳两人,她问起。

    “农家采莲所用之船就是这般大;”他一脚踩上去,查看船体的情况,“这船承载娘子没问题的,虽是有些小有点旧,我见船体也无问题,定不会漏水的。”

    张舟也安顿好车马了过来。

    “你们就在此处乘凉休息吧,我想上船去玩一会,采些莲蓬和花。”她一脸自信,跃跃欲试。

    “不太合适吧,娘子。若是有什么危险呢?”张舟不想她再次落水,大娘子定会剥了他们几个的皮。

    “能有什么危险啊,水底还能有什么怪物嘛?鱼跃起来咬我?哈哈哈……”她脆生生的大笑打趣起来。

    “放心吧,我还有这浆呢!”她举起手中的木棍似的不太正式的船桨;“好了,我去了。有什么事我叫你们,就这么巴掌大的一个池塘呢!可不能小瞧我,今晚我让你们都吃上莲子粥,你们就在一旁帮我剥莲子吧。”

    说毕,她搭着玉瑶的力,安安稳稳的上了小船。船身太小,不熟悉之人本不太好控制,但少女灵活聪颖,几下便也平稳,便借着船桨之力开始往里划去。岸上的人见状这才放心候在一旁。

    果然开得漂亮的花都得往湖中央行进一点儿。王月清划着船,片刻就到了荷叶从中。船只比较小,王月清也是小小的一只。叶片遮住了她的身影,披帛随风吹拂,浮在叶面,扯过莲蓬。只听得水声风声,偶尔几声清脆折荷叶枝干的声音。

    几人视线都盯着那对面的动静,被莲叶遮住的王月清,只剩下那顶惊鹄髻的还能在视线之内,那发髻随着少女的动作起起伏伏。

    忽,一声大笑传来。划了出来的王月清,脱离了荷花荷叶的包围,只她一人一船。船上是新鲜现摘的一堆荷花,一大捧莲蓬。她举起一把荷花,朝着大伙儿欢呼:“看!我摘了这么多。”她的手臂高高举起,露出洁白的手臂,荷花花梗处的水珠跟着花梗滚落,沾湿了她的外衫,淡粉色的长披帛已有一端落入了水中,轻柔地随着水波浮动游走在水面。

    额头和两鬓的碎发也被水打湿,若是瞧得仔细,还能看到她发髻上,肩膀上,还有黄色花蕊的花粉粘上了。她正在兴头上,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嘴角两个梨涡正荡漾得好看。还未等几人看清到底船上共摘了多少东西,一个绿影飞了过来。

    正是距离岸边四五米的王月清一个接一个的将莲蓬扔了过来。

    “船上可装不了这么多,莲蓬帮我收好,你们先剥莲蓬……我继续去采啦。”

    “娘子,娘子;这也采着了,我们早些回去吧……”玉瑶的劝说是没有用的,好不容易出来放飞了一回,定是想要玩个够的。

    “放心,我等会儿累了再说。多好的景色,你就在此处赏风景剥莲子把。”说罢,王月清将船只继续往前划走。

    留在岸边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三人,以及一地的莲蓬。为了让她继续采莲玩,还得保证着她的安全。三人遂各自分工,玉瑶于在岸边剥莲子,等待和接应王月清;张舟爬山这里最高的树,看着四周和远处,保证没有隐藏的危险,同时也可以兼顾看着马车;剩余杨远,便就跟着王月清的船只,跟着船行,在岸边观察,若船往东行,便跟着往东面走;若船往南边行,便往南处走。

    往往返返,王月清已经摘了三趟,丢给了玉瑶。此时她已有些精疲力尽,但仍不想靠岸回去。阳光渐渐减弱,湖面的风吹拂在心间,她不再去摘莲蓬和荷花,只是坐在船上看这青山,稻田和湖面。船上没有莲蓬,只是铺满了荷花。

    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湿透的外衫和鞋袜。她拖下湿透的鞋袜放在船头,将裙摆遮住的脚。挽起粘湿水的外衫衣袖,她干脆躺平躺在了这艘花船上。任凭这水波荡漾,任凭这清风拂面。

    风随意吹,船随波漂。

    船浮在湖心,少年也不知往何处走;只得绕着这湖的岸边田埂,一圈又一圈的走。陷入昨日的沉思,令自己难受的并不是离开前她称呼自己真名的那刻;而是自己接连的试探下,她一直以来的不为所动。他尝试往各个角度去思考,都无结果。

    而逐渐能感受到的是,实际上这一向嚣张跋扈的王月清,她可以对所有的人都好,而自己不是特例。就算“有所目的”下的讨好,都并不是发自真心,真是讨厌。这让他似胸口堵住一般发闷发慌。

    少女的纤细的手指贴在湖面玩水,洁白的手臂露出。虽在一旁跟着船跟着他,可杨远觉得这船上的少女有些刺眼,不敢看。可她又像这四下的荷香,不去想不去看,也处处萦绕。

    躺在水面的船只飘摇,却让王月清感受到难得的自由和心安。太阳不再刺眼,此时的温度正好事宜;身边有这个世界的朋友,岸边树上是坐在树杈上的严肃耿直的张舟,树下是认认真真剥莲子准备晚上煮汤的玉瑶;两人时不时都往望过来,真怕自己要丢了一般。

    视线移开,离自己最近的是岸边站立的杨远。

    她啧啧两声,还是这个臭脸杨。他总是目不斜视,不知道他在看何处,拿着的还是自己以前送给他的那把梅花印记的宝剑。

    可是,杨逸之真好看呀,宽肩窄腰,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今日,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乌发如绸,只简单扎起,干净利落。柔和的阳光为了他染了一层耀眼的色彩,侧面的是挺拔的胸膛和俊朗的五官。这湖光山色中,是他装饰着此处的风景,而且是最好看的那一道。

    欣赏着这景,看着俊郎小郎君,思绪早就偏远了。不知不觉中,船只随水坡飘荡到卡进了一片繁茂的荷叶丛。

    起初她也无甚留心,直到床上的绳子已经缠绕到池塘底的根茎和水草中,她使劲扯了扯反倒是越扯越紧,使的劲儿有些大,甚至让她重心不稳差点翻船。

    不远处的杨远是见着了,却不想主动过来,便也只能杵在岸边等她差遣。本就有些心急,看到杨远分别见着了还不主动来问,也不主动来帮忙,就更加生气了。

    一个莲蓬飞过来,精准地砸中他的额心。他一阵懵,说不上惊讶,也谈不上生气。

    王月清往岸上扔的莲蓬多了,自然也练出了力度和精准度。“你呆着干嘛!快来帮帮我,卡住了。”

    这才后知后觉般摸摸泛红的额头,然后一口气跳进湖中。杨远擅长游水,几息之间便游到了船只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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