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猜想他也许喜欢不良少女那样的反差感,于是开始频繁出入网吧,即使早回公寓也是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但这些大多不过是我线上处理公司事务的幌子。

    “你真的不像是坏学生。”那个早上,他突然没来由地开口。

    “好学生不会旷课打群架。”虽然是扯谎的,但是他好像真的信了,可话说得太满的代价是,我失去了那天的早安吻。

    令我感到有些诧异的是,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般约束起了我回家的时间,甚至对我常去网吧一事表现出了不赞同和阻拦,明明先前总是不闻不问。

    这个疑虑在那件事发生后变得愈来愈重。

    他反常地邀请了我去看他的画展,但十分不巧,那天公司突然要开一个临时会议,我再三思忖后还是找了家网吧。

    为了不让他找来还将他那天偷偷往我衣袋里塞的橡皮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那一定是监听器,我郁闷地想,说不定还有定位功能,因为我之前就在线上刷到过也类似的商品,只不过抑制住了不该有的冲动。

    但尽管这样,我是被他找到了。

    “你出门前我往你水杯里加了安眠药。”我有些怔愣,只觉那莫名其妙的晕眩感越来越强,失去意识前,我余光扫过了电脑上的时间。

    他一定是把采访推了,我不看边际地想着。

    事态确实不可控了起来,我被□□了,被他□□在的那个他从未让我进去过的画室里。

    在睁眼后与满墙画中的自己对视时,我心中五味成杂。但令我失望的是,他只是日夜看着我作画,并没有对我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就像是还差一点被能拉上的拉链忽然卡住了般,我虽然能从他的瞳孔里窥见那如海啸般令人喘不过气的疯狂,可他长达一个星期多的忍耐力令我震惊万分。

    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那外人眼里的宁静内敛与青涩纯净是掩盖他本性的一层层面具。

    如今这副甚至有些愧疚的样子,倒让我怀疑他是否被什么东西魂穿了,但我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如果不是因为脑中那份突兀的记忆至今还会消散的话。

    我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许是对愈发恶劣的天气没有多在意的缘故,我在一天夜里发了高烧。明明我很少生病。

    “你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恍惚间,我半梦半醒地睁眼,以为自己幻听了,“你想让她一直陪在你身边,是吗?”

    我一个激灵,那没头没尾的声音真真切切地钻入了我的脑海。“什么游戏?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冷静下来,斟酌地开口。

    但那个声音并没有正面回答我,“我能实现你的愿望。”床边凭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电子屏幕,散发出银白色的微光。

    我猛地坐起来,看着那个屏幕似是十分痛苦般挣扎了一下,缓缓浮现出画面来,青年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身后是华国艺术学院的大门。

    我的大脑如同被接了无数根电线般将我的头皮电得发麻。“壳子还是那个壳子,可人,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了。”

    那声音像是非常愉悦般笑了笑,震颤着我的神经末梢,我本能地捂住耳朵,却还是听得格外清晰,“晴,杀了他,你的旧神就回来了。”仿佛具有极强的蛊惑力般,眼前的景象变得颠倒起来,晃动得越来越快,山川崩塌,江海汇入云层,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待我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正握着一把水果刀朝眼前人刺去,仓惶间抬头,对上了一双满含着苍凉与悲悯的深灰色瞳孔。

    “怎么还是这么傻气?”怔愣间,心口处一凉,剧痛顿时蔓延至全身。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我想。

    仿佛置身于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田中。我在花香与血液的滚烫气息里沉沉地昏睡了过去,梦里的景象似杂乱的雨点暴力地拍打着玻璃窗,入秋南飞的大雁群被突然急速膨胀而炸开的太阳碎片砸成粉末,不幸偶遇雷雨天的客机毫无防备地被千斤重的云层碾成红白交织的粉尘……

    脑中那幼时起便困扰着我的奇怪记忆在朝夕间消失殆尽,再无可循的蛛丝马迹。

    如同走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久违的强光刺痛了我的眼角,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印有“华国理工大学”的字样。我心下了然,这是录取通知书。

    耳边嘈杂声不断,画室的方向一直有着翻箱倒柜的声响。我愣愣地偏头看去,青年一身深棕色长大衣,松散的发丝被仔细地打理过,和我多年前在展会上初见他时没有丝毫变化。

    他提着一个行李箱,正欲推门。

    “江哥,你要去哪?”我几步上前拦住他,恐惧感席卷了我的大脑。

    他淡淡地告诉我,他灵感枯竭,创作不出更好的画了,不想拖累我,于是要去国外休养。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期冀,哪怕挽留的可能微乎其微。

    “可能不回来了。”他看着我的眼底没有一丝残存的温情,“你照顾好自己。”

    我崩溃地拽住他的衣角,“不要。”眼前模糊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出眼眶,打湿了地毯的一角,“求你。”

    仿佛定罪的重锤般,青年拂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要跨出门去。

    我只觉十几年来拼命为自己那份疯狂的欲念而铸就的高塔防线在瞬息之间轰然坍塌,那即将喷薄而出的,几近变态的独占欲在此刻的刺激下呼啸着浸满了我的脑海。

    我有些机械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扎入了青年毫无防备的后背。

    脸颊和手心处传来滚烫的黏腻感,一直沿着脖颈流淌着向下,青年僵住了,直直地向后倒去,我颤抖地接住他,摁下了急救电话。

    “对不起……江哥……对不起……”我啜泣着,“我只是不想被你丢下,我只是……”

    我的指尖眷恋地描摹着他宛如雕刻般的眉眼。

    “我爱你…我爱你…慕凡……我爱你啊……”

    耳边渐渐传来急救车刺耳的鸣笛声。

    我在病房里守了他一周,他醒来看到我的脸时竟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态度软化了不少,只是那双深灰的眼瞳格外死寂。

    但我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接受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值得庆贺的事了,我如愿地将他□□在了家里,就像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这样令人愉悦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

    直到我在某天写完实验报告后,意外地发现手机上那个代表他定位的小红点移动到了华国艺术学院的附近,我仿佛终于从编织的梦境里醒来般。

    是啊,这里的一切不过是游戏,那人身躯里的不是我所爱之人的灵魂,而是所谓的“任务者”。

    我从柜子里翻出那件当年那场演出上用的深蓝拖尾长裙,在那个学校的礼堂里为那人最后演奏了那首《肖邦叙事曲第一首》。许是出于释怀后的自白吧。

    “杀了我,让我见他。”真是可悲呢,明明早已清楚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

    那个会将关于我的每一幅画贴满三面墙的青年,那个顶着一整束玫瑰的荆棘拥住我的青年,那个每次与我约会都会笨拙地准备好两张电影票的青年……

    让我再看一眼,仔细地记住你的模样吧。

    生命流失的最后一刻,我忽地忆起很久之前与他同看日落的那天。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日落吗?”我问他。

    他沉默了会,询问地看向我,我轻笑了,“因为它每天都落下,又在第二天升起。”

    就像我总在黎明破晓前将我不知碎成几瓣的心拼好,然后满怀欢喜地捧至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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