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源山内,常乐正在把一块快被青草藤曼遮掩的找不见影儿的禁入牌从草堆里解救出来。一边嘴里嘀咕着“这是多久没人过来这边了?连路都没有了。”她用腰刀把周围清理干净,把牌子按原样重新立好,便往牌子背面行去。

    只见她头梳双丫髻垂青绿丝带,着一身浅绿松纹箭袖棉质短打并松花撒花棉质裤,双脚蹬着一双黑色厚底缎面短靴,背着一个青布大包袱,之前在外赶路时被风尘浸得略粗糙微黄的脸蛋已养的重新白皙起来。整个人似林中一景。常乐暗忖:‘自己已经在山里转悠好几天了,山上野果子也快摸了个全,难不成这路还看人迷的?那个吕小七的老爹不知是在那一边的哪一块碰见大老虎的?不过缺了斑纹的老虎还是老虎么?’

    她一面走着一面往四处小心张望,视线忽地在一处顿住,心底骂了一声,飞快转身朝左前方疾奔而去!只见她方才视线顿住的方向,一只体型异常健壮矫捷的吊睛白面大老虎从掩身高灌木丛旁飞扑出来,冲常乐跑远的方向追去。

    常乐择了一处埋头狂奔,心里呕的要命:‘怎的运气这般的好!前段时间才在猎户小道那一面转悠过的老虎,怎得现下就跑到这边来了?’想着还回头掠了一眼越追越近的大虎脸上一眼,还真看到左边脸颊白无杂毛,回了头再提提逃命的速度,心想:‘这边和那边应该差了整整大半个山头,离得甚远,这时节山中食物来源丰富,按理应是会圈一大片山头就不会再跑过来这边的。嗯?难道这迷道还能向传送阵那样传送的不成?不对!难道那吕老爹是在这边遇上的?’

    不过.....不容她再继续胡思乱想,常乐猛地往右边大树上一扑,三下并作二的爬到树梢头下方最粗的枝杈上,这一片的树木均约莫一人双臂合围大小,树干高大笔直,树冠茂密,低处无分叉,且间距合适连跳。而这老虎体型巨大,要爬上来怕是颇费力气,且这分枝估摸承受不住老虎的重量。可为自己争取逃跑几率。

    哪曾想常乐刚踩上分枝就瞥见树下大虎略略退后前身伏低蓄力,猛地扑将过来,两前掌略并,二掌间略留二指宽,掌尖分冲两边,又较掌根更朝前些许,聚力撞在树上后借着阻力反弹回去,落地后后身一扭,长尾如鞭呼啸而来,带出烈烈劲风!下一秒常乐就听身下大树‘咔嚓’一声巨响,断了!老虎在树断时便径直踏树而来。

    她连忙趁着在树枝上借力,重提了内劲,便糅身发力向前方树跳去,脚尖轻点树枝腾身连跳越穿梭在树冠之间。而跳跃时下方紧追不放的老虎时不时在左右与后边起跳,偶而在树略低两分时候,险将她扑下!当她发觉前方林木渐稀,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不过眨眼她已跳上最后一颗树,只见树下左前方不过几步远便是连片悬崖了,原来这一面的林子的树冠紧闭正好把悬崖围挡住,不漏分毫。

    常乐跳下树来,看地上遍布各种野兽骸骨,心下懊恼没有早些发觉不对劲之处,明白自己是被老虎诱骗围猎了!她朝右面石壁疾奔而去,右面是垂直石壁,上无接力点,不过垂出地面部分悬挂着零星几根细藤,此时老虎已朝她扑盖过来,想趁机一举扑倒她,咬碎她的喉咙!紧急下常乐微微下蹲蓄力,凝内劲聚于右脚,脚尖朝向右前方猛地发力往右边斜前方石壁底垂下的一根细藤急射而去!正当细腾近在手前,却不想老虎尾尖拦腰扫来,想把她圈回去!常乐眼角余光瞥见时只来得及向右微拧臀部避开中脊骨!同时凝气护住左后侧腰肌!老虎尾巴猛力甩上左侧后腰肌肉,未圈住她,倒是一股巨力带得她在半空转了半圈,面朝斜下方崖底砸去!

    ‘天要亡我!’常乐脑中虽不免掠过这个念头,脸上泛白,紧抿着唇,却微微还能看出笑影来,眼珠极速转着,潜意识想找到一点生机来。

    在极速下跌的时候她隐约看见下方有个地段崖壁离得不远,上面爬满了藤条。于是她把剩下的一点内劲分布在身前重要脏器关节处,在快到藤条处时猛地伸直了臂膀,浑身肌肉都在朝前使力!

    终于!指尖勾到一根藤条,她下了狠劲拽紧!之后整个人猛的砸在崖壁的藤条群上,并身体猛力下坠。

    这一撞得全身内劲散去,她浑身一软,赶忙更加收紧双手,害怕自己在被撞散了气力,又有些意识不清之下松了手劲!没得最厉害的都逃过去了,却送在这一步上。

    常乐挂在那缓了几息才略醒过神来,这不过短短一分钟像是跨了一世般的漫长,这会子不但脑子清醒了,感觉也清醒了!

    首先就是腰疼的像是断了一般,五脏六腑都要被撞得吐出来,若不是这些年练出了些内劲在身,这一连撞下来神仙难救!

    而双手因内劲不够无法兼顾,现下疼的快没知觉了,血像不要钱一样包裹着藤条哗哗的往下流!

    常乐心中庆幸还好遇到了这片藤条,没直接摔去崖底碎开,包袱也没荡到胸前来!接着便勉强打起精神,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处境。

    常乐转头四处观察,只见周围都是藤条,藤曼底下能看清的地方都是实壁。上方已经远的看不到了,下方却已微微能看出鲜艳的花色来。

    看来只能向下了,希望这片粗藤给点力,长得到崖底才好,她右腰一提劲,向右边换了一根新藤,免得这根被狠拽过的藤条等下断裂导致意外,再两脚脚掌错开夹住手中这根粗藤,两手交替向下一点点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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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洲横断山脉深处,“砰!砰!砰!”伴随着一连串巨响声而来的是一道紫色声影接连砸断树木倒飞而来,同时还有一道一指长短的黄色亮光没入他的身体,后一巨型虚掌向他急追而来!

    此人撞在眼前一株青松上止住倒飞之势回弹时被虚掌卷进掌心!眼见虚掌卷住他就要收紧回缩之际,他修长莹润的指尖捏碎了方才便扣在手心的一道空间道法符箓,一细长黑缝张开将他一卷就彻底消失在虚掌手心!

    下一秒原地现出一名黑衣干瘦的阴郁青年,他额上青筋凸起,嘴角下勾,神色阴沉的感知周围余留气息,只隐约察觉一丝空间波动。

    他皱眉捏了一个寻踪决,只见一道灰色细蛇般的气息一直循着原地打转,这代表着人已经不在梁洲范围之内了。

    阴郁青年神色阴沉,不甘心的散去灰气:“不曾想这小畜生竟有如此宝物傍身!要不是本尊怕伤了这完美的躯壳,下手留了大半余地怎么会让他有机会使出手段逃跑!?”

    言罢面上又浮现一丝庆幸,心想:‘幸而本尊留有一手,动手时先给他体内打了一道魇机符,不然让他逃跑后先被长辈先寻到,自己便要错失这等良机!’

    如此想罢尤觉怒气难平,周身不由荡出一缕气息来,但见方圆千余里的山头整个忽地消失在了空气中!方才觉心中舒坦一些,又消去此地自身气息,这才择了一方向便消失无踪。

    极西一处山府闭关室内盘坐修炼的一名姿容俊秀、粉妆玉琢的神仙妃子猛的一睁美目,皱起秀美掐诀细算起来,却发现儿子气机飘忽,自己这嫡亲用同脉决去寻却也只能定得梁洲横断山脉便再无法定位,便觉大事不好,心中不免越发担忧。便打算先前去事发之地查看一番再做打算。

    仙源山迷谷东面小溪旁跌坐着刚刚那名紫衣青年,他眉如墨画,面若白玉,因受伤导致气血翻涌,竟使白玉面颊飞起一抹嫣红,即便现下长发散乱,形容狼狈也难掩风神玉骨,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他指尖夹着一枚丹药送入口中,勉力盘腿闭目疗起伤来。

    此时迷谷悬崖下方靠着刚刚爬下来的常乐,她稍稍缓了口气便朝左边离开,仔细观察着周围:“现下也不知到了哪了,外边正值热的时候,这儿倒还温暖如春。现下得赶紧找个空旷开阔的地儿处理伤口,最好能寻到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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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溪小草地远处灌木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常乐猛地扒开灌木钻出身来,慢慢朝着溪边走去,刚刚寻着隐约水流声往这边来,还好这处离悬崖不太远,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若是远些再碰见个什么野兽要逃命也是有心无力。’

    她走到溪边率先处理起手上的伤口,这是外表伤的最严重一处,指尖到掌心皮肉翻飞,刚刚下来时只稍稍处理了下卡在磨烂皮肉中的碎屑和止血,这回她再用清水小心处理一遍后从包中拿出上好的生肌散来细致撒上包扎起来。

    解开衣服查看身上伤情。之前用内劲护住大部分地方,悬崖上那大片藤曼也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因此外伤基本没有,不过多处大片淤青,后腰应是伤到了内里,没想到那老虎的尾尖力量这么大,自己即使用内劲护住了还是伤的这么重。

    处理好伤口的常乐再也撑不住,从包里找出驱蛇防虫,和一些驱兽的散剂草草在周围撒上一圈后,潦草裹了裹襟口倒在细绒草上半昏过去。

    ‘一间栽有鲜嫩牡丹的小院内,榕树下躺椅上倚着一名遮目晒太阳的女子,盛夏的中午即便是在树荫下依旧灼热难当,可她身上却还盖着一层薄薄的百蝶戏花小毯,隐约也能见出毯下曼妙的轮廓,鸟声和着微风携隐约暖香阵阵,都融进这一院温馨美好中。

    这时后方侧边厨房内走出一名端着一小碗的笑盈盈的女童来,不过三岁的年纪却脚步稳当,她走至躺椅边把碗放在一边小几上。

    细白的小手搭在那名女子身上轻轻推唤她:“娘,八珍汤熬好了,您起来用些暖暖肠胃”,等了一会,女子有了动静,她先从薄被下伸出一只纤葱玉手握住了女童的小手,跟着缓缓直起身对女童轻笑到:“嗳!辛苦我们家小常乐啦~”

    斑驳的树荫落在她含笑的眉眼上让人不住晃眼!秋水为神玉作骨,即使花瓣一样的唇儿是那样的苍白也难损其一分姿容,更像是更像是为她妆点上了些弱了扶风之态。

    女子慈爱的笑着,修长微凉的手缓缓抚了抚常乐小脑袋,常乐圆嫩小脸笑得像甜滋滋的汤圆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一切像是笼着烟云浮上天去了,自己却被紧紧吸在地上,旁边还有什么在不断戳着自己!’

    常乐睁开眼睛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看见左上方的人下意识软软唤出口:“娘~”那人正是那紫衣美少年,他蹲在常乐旁边,本来看常乐醒来就停手了的,现下秀唇嘟起,面上显出委屈之色,手上抓着的细软树枝又开始不断戳着常乐,嘴里愤愤说着:“阿斐是男孩!不是女孩!而且有了阿斐才能做娘呢!”

    常乐被戳倒是不疼,只听得面前男子的话,眼角抽了抽!她坐起身,打量着面前的人。眼前男子长相精致,看着约莫十八九岁,凤眸含星,此时微微瞪圆了,撅着嘴儿倒是看着平白小了好几岁!

    不过一头青丝散乱,上面还夹杂着枯枝杂草,广袖锦衫上偶有斑斑血迹,不知是从哪儿摔下来的。常乐心想:‘看他这样,莫不是摔坏了脑子!’

    紫衫少年在她坐起来打量她的时候就跟着也坐了下来,看着她不说话,好奇地说:“小妹妹你不会说话吗?”刚刚那点气愤早已经抛去九霄云外了。

    又倾身过来摸着常乐的脑袋安慰:“没关系哦!阿斐带你去找娘亲!娘亲可厉害了!妹妹你会好起来的哦!”说着这话时他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天真可爱。

    常乐听此哈哈笑了起来,笑完像是哄绒绒一般,笑眯眯地哄他:“我是姐姐!姐姐会说话,阿斐你是怎么掉下来的!你家住哪里?等姐姐出去了带你找到家好不好呀!”

    阿斐听她这样问,不由收回手,大眼睛立马变得雾蒙蒙的,附上一层水光,盘起腿双手比划着,可怜兮兮的说:“阿斐、阿斐是被一个大坏蛋追了好久好久~然后、然后就从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被吐出来了!那个大坏蛋要吃掉阿斐呢!”说到这又很低落起来:“阿斐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阿斐把它弄丢了,找不到了!”

    常乐听他这样说,以为他被人追杀到这里也迷了路,从哪边洞里踩空掉进来了,只得安慰他:“姐姐现在也不知到怎么才能出去!阿斐先跟着姐姐好不好?姐姐保护你哦!”

    说着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他站了起来。心想:“看来还要先找出去的办法,把他送回家才好。”

    阿斐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眼泪还粘在睫毛上欲掉不掉呢,就开心笑起来,又认真纠正常乐的说法:“不对!妹妹!你要叫我哥哥,我比你大呢!”说着站在常乐面前用手比着两个人的差距,常乐只到他胸口位置。

    常乐拉下他的手,摇着手指笑,一本正经的瞎说起来:“女孩子比男孩子矮一点点是正常的!你阿斐看起来比我幼稚呢!你得叫姐姐!”

    又看他嘟起嘴,一脸不赞同,坚持自己才是哥哥,就又口风一转,一脸我让着你了的表情,笑眯眯的:“不过看在你长的比我高一点点的份上,就不用叫姐姐了!你唤我常乐罢!”阿斐看着笑眯眯的常乐,侧首纠结了一下,还是同意下来。

    常乐这才转身打量起周围,面前这条溪流不知流去何处,溪流附近草虽茂密却短绒绒的,对面是茂密树林,看来这一片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对面树林里就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了。

    现下自己是精疲力竭,又饥饿难当,包袱里就只一点野果,水囊已不知掉去哪里了,还带着一个看着像摔坏了脑子的人,还是要尽快找出去才是!

    于是转头就问扯着她衣袖摆弄的阿斐:“阿斐,你刚刚是从哪儿过来的呀?”阿斐指了指上游:“在那边,本来我是往那边走的,可是一直在雾里面转圈圈呢!就来这边了。”

    常乐弯腰从包袱里寻出野果,还好,没坏!又把包袱绑在背后,听他这样说,想了想就指着上游的方向:“那我们先去看看你掉下来的地方,看还能不能找到那个黑漆漆的洞好不好!”边把手中果子递了一些给阿斐,与他一起向上寻去。

    等两人找到阿斐跌落的草地,只见那一块被压得半天支棱不起来的绒草已被凝固的血液染的黑红,常乐难免有些惊讶了一下,心下觉得他伤的不轻!

    让他低下头来检查了一圈,发现并不是脑袋磕破了,只得暂且不说,等寻到出路再谈

    又在附近找了一圈,根本没在藤曼底下发现什么洞口,又去上方阿斐所说一直打转出不去处看了,果真怎么走都只能回到雾气边缘。二人只得一路向下游而去。常乐能聚敛内劲时还时不时揽着阿斐飞跃一段路,一路上时不时有阿斐清澈朗笑声传来,间或夹着少女绵绵低语着,让他小声一些,莫要惊动猛兽。

    ******

    待到金乌欲与银盘换哨,落霞铺满天际,给林梢绿地披就一缕红纱时。常乐两人已经沿着溪流走了大半天了!这时常乐正揽着阿斐跃在林边穿梭,她正四处查看想要放弃继续下去,欲找个地方与阿斐暂歇一晚再做打算。

    阿斐突然指着溪流对面右前方兴奋喊着常乐:“常乐常乐~快看那边,有一只好大的鸟儿!”常乐纳闷回头,正想着他说的是什么大鸟,待跃起往那定睛一瞧,也是大喜过望!

    只见那边远处隐约能看到屋顶,两边屋檐翘起,难怪阿斐会说好大的鸟儿呢!难不成这底下还有人烟不成?当即拐道向那掠去,口中还笑对阿斐说:“那不是鸟儿,是我们找着住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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