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后听到洛菀夕的问话,表情不自然的滞了滞,嘴角牵扯着强行笑了笑,“光听哀家的话有什么用,说到底还得皇帝喜欢你。皇帝喜欢了,什么事都好商量了……”

    “好商量?”洛菀夕故意笑着附和道,“让我猜猜太后想和陛下商量什么?”

    她眼睛盯着太后,做出副沉有所思的模样缓缓道,“太后要让陛下封我做贵妃,那么宫里应该还缺个皇后,陛下要是封了我做贵妃,是不是应该还太后一个皇后?所以我猜的没错的话……太后是想拿我跟陛下做买卖?”

    傅太后怎会听不出她在阴阳自己?看向洛菀夕的眼神都像带上了刀子,不过她倒是没有当即撕破脸,而是凛了洛菀夕一眼,又微微扬唇,朝她露出个不阴不冷的笑容,“看来淑仪的确是个聪明人!这么聪明的人要是装装傻,哀家就更喜欢了。”

    说着,她又朝着洛菀夕贴近了些,一边伸手为她理着肩上衣衫的褶皱,一边把脸贴到她耳后轻声道,“不过既然你都猜到哀家想做什么了,那哀家也省得费力跟你在这拐弯抹角了,你做贵妃,若璇做皇后,以后凡事除了听皇帝的,也多跟哀家商量商量,哀家以后就把你当自己闺女一样疼,这笔买卖怎么算你都不亏,你说是不是?”

    洛菀夕垂下眼睫将目光落在太后纤长的手指上,笑笑说:“是不吃亏,不过太后看着倒也不像是在给陛下觅嫔妃。”

    太后看向她,笑容有些僵的问道:“那像什么?”

    洛菀夕一点不委婉,“像打算给自己在陛下身边安插个靠得住的耳目!”

    太后的手顿在半空,这辈子她都没有被人这样当着面撕过脸,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洛菀夕也不管她是个什么反应,又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道:“不过我也好奇,太后将一切都想好了,问过陛下的意思了吗?他愿意立我做贵妃立傅小姐做皇后吗?”

    傅太后收回手,眼眸往旁边瞥了一眼,轻飘飘道:“哀家都让步了,皇帝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哀家。”

    洛菀夕点点头,轻轻勾了勾唇道:“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太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何不同意?”

    洛菀夕笑着说:“傅小姐刚才不说了吗?我贪心的很,不甘心居于人下。”

    傅太后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说你还想当皇后?”

    洛菀夕说:“皇后我也没兴趣。”

    傅太后都气笑了,“皇后都不感兴趣?难不成你还想一步登天跟我抢位置?”

    “你的位置我也不敢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怕是只有王母娘娘给你让位置了!”

    洛菀夕故意卖关子道:“我嘛……要做……就做陛下的妻子。”

    “妻子?”傅太后听到这个词,脸都变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那副亲善面孔,已经彻底垮掉了。

    洛菀夕以为她是听了个新鲜词反应不过来,正想跟她解释,一旁的傅若璇却插话道:“姑母你看到了吧?她连说的疯话也和那个女人一样,妻子?她的野心就是妄图独占陛下!”

    傅太后用审视的目光端详着洛菀夕,似乎发现自己低估了她,看了一阵,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菀夕面色从容道:“太后看我是谁,我便是谁。”

    谁知太后忽然暴走,拿起桌上的经书就扇在了洛菀夕的脸上。“哀家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敷衍着回哀家!”

    洛菀夕没留神,也没想太后这个妇人劲还挺大,用手一抡便将她抡在了地上,傅若璇顺势喊了两个嬷嬷上去将洛菀夕摁在了地上不准她动弹。

    傅太后看着地上的洛菀夕冷笑道:“也不知皇帝是什么眼光,看上的女人都是这般德行,不知礼仪不懂规矩!”说着,她又对一旁的蒙嬷嬷吩咐道:“将她写的那些东西,通通都拿到院子里去烧掉,写成那样还想到皇帝面前邀恩真是可笑!”

    说完,她又对一旁的傅若璇道:“看来姑母刚才是错怪你了,这种女人实在不值得哀家同情。”

    傅若璇露出一丝得意的瞥了洛菀夕一眼,又挽向傅太后的手说:“姑母你就是太仁慈了,对待这种人,可不能太仁慈。”

    傅太后轻“嗯”一声道:“姑母原本还想抬举她,没想到她真是一点不受抬举,既然这样那便罢了吧!”

    傅若璇又说:“可是姑母……她对你这般无礼,你就这样放过她?”

    傅太后冷冷地瞥了地上的洛菀夕一眼,“是不能就这么放了她,她现在还是这后宫里的人,既然不识礼节不懂规矩,那哀家就该教教她怎么守规矩,怎么懂礼节!。”说着,她又问向傅若璇,“你主意多,你说吧,该怎么教?”

    傅若璇满眼怨毒的盯着地上的洛菀夕,“就让她跪在这佛堂里,不到十个时辰不准起来,她要敢起来,就用棍棒打!打到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为止!”

    傅太后没有说话,默了默,走到佛龛前,双手合十的朝着神像作了作揖,又转过头来,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趴在地上的洛菀夕,对傅若璇道,“教归教,动静不要太大,毕竟这是佛堂,免得扰了佛祖清净。”

    傅若璇满口应道,“姑母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傅太后点点头不多言,转过身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佛堂。

    之后的十个时辰,洛菀犹如坠入了炼狱。

    傅若璇让人架着洛菀夕跪在佛前。

    稍有反抗便会命人打她,每打一下,洛菀夕浑身的筋骨都犹如震裂了般的疼。

    她挺起身板发出痛苦嘶喊,旁边的傅若璇却说她扰了佛堂的清净,让她闭嘴!

    那些嬷嬷在傅若璇的指使下对洛菀夕下了重手,洛菀夕被打的一次次想站起,又一次次被打趴下。

    到最后她不是不反抗了,而是没有力气再反抗。

    旁边的傅若璇让她要端正的跪在佛前,这样才显得虔诚。

    她却只能像狗一样用四肢匍匐在冰冷的石砖上,她浑身都在颤抖。一些伤口撕裂了流出了血,染脏了佛堂的地砖。傅若璇和嬷嬷们嘴上念着“阿弥陀佛”,手上的棍棒却一下没落的落在了洛菀夕的身上。

    这帮人嘴上说着慈悲,手上却拿着棍棒。

    洛菀夕浑身都疼,但还是想笑,难道不好笑吗?

    这帮人真特么可笑!

    洛菀夕匍匐在地上整整十个时辰,太阳在她身后落下又升起,她听到远处传来钟鼓丝乐,虽然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她还记得,今日是梁浅的生辰。

    祈福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她双手合十,撑着头趴在地上,像在祷告着什么,旁边的傅若璇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还以为她在祈求有人来救她。

    她劝她别做梦了,说宫里的人都忙着寿宴没有人会记得她,陪着她的桂桂也被她们关了起来。今日就是菩萨来了也救不了她。

    洛菀夕没有理会她的劝告,只声音虚弱的念着她嘴里的词。

    傅若璇好奇的贴到她脸旁想听她到底念的是什么?

    费了半天的劲,听到的却只有四句话,“国泰民安,社稷安宁,龙体安康,万古万岁!”

    他的生辰,她祝他好,仅此而已!

    她没有祈愿谁能来拯救自己。

    她觉得自己不会有阿鹜那样的好运,她知道这一回或许只能靠她自己挺过去了。毕竟如果英雄每次都能从天而降那也太离谱了。

    可好难!

    身上的伤,腿上的痛,连头都开始疼了。

    她好怕,怕自己挺不过去!

    她这么惜命,是真的很怕死!

    可她一点也不后悔得罪了太后。

    她厌恶她拿自己和梁浅做交易,厌恶后宫的女人相互间的诡计陷害……

    她玩不来那一套,也不想参与。

    她承认自己有时是有些执拗,所以,她为执拗付出了代价,她想自己死后梁浅会怎样?

    会心疼吗?

    会懊悔吗?

    ……管他怎么想呢?

    这都不重要了。

    什么重要?

    她都快死了,除了活命,什么都不重要了?

    渐渐地,洛菀夕产生了幻觉,她听到傅若璇和嬷嬷们用吓的要死的声音,唤了声陛下。

    随后,她那几乎快散架的骨头被人揉进了怀里。

    梁浅如野兽般的声音在她头顶低吼,“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人敢回答。

    她阖着双眼在他怀里疼的不住呻/吟。

    他温声哄她,“不要怕,我在。”

    他声音带着哽咽,抱着她的双手也止不住的一直在颤抖。

    她缓缓抬眼,透过模糊的视线问他,“你怎么才来?”

    他哭着向她说对不起。

    这一幕好熟悉。

    她想起当初刚生完孩子,他也是这样对她说着抱歉。

    所以……

    她记起来了。

    当初她被手机砸晕头后,醒来就看到了一片沙漠,她被土匪劫走,梁浅从天而降救下了她……

    所以梁浅没有错,一直都没有错。

    她不是谁的替身,她是阿鹜。

    是和他拜过堂,盟过誓,说谁背叛了谁就会万劫不复的阿鹜……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可她却忘了他。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都记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见她快死了,老天爷不想让她当个糊涂鬼?

    可她好累,没有精力再去想更多,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她缓缓阖上了双眸,她听到梁浅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却无法回应他了,一切就跟在梦里一样,这一场黄粱大梦她做太久了,她想醒,却怎么也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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