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间明白,为何初见此人,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了。

    那种感觉不是因为他们曾经相识,而是他分明全身湿透、沾满淤泥的落难模样,可通身气质却纤尘不染,如她初见——他的眼神带着笑看风云的安静清冷,倒映出对万事万物把控的稳重自得。

    “你叫什么名字?”李晚卿追上他,碰了下他的手臂,便能感受到那肌肤的力量,越发坚定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念想。

    “金安。”顾衿安往前走,似乎在搜寻什么。

    “小安。”李晚卿带着郡主高高在上的口吻道:“本郡主的提议你考虑清楚了没?当锦衣卫可没什么大前途。”

    顾衿安:“……”

    “小安,你怎么不说话?”李晚卿抱着湿透的双臂,转身拦在他面前,双眸一瞪:“回答本郡主,否则,不许走。”

    “郡主就该这么霸道吗?”顾衿安轻轻一笑,微垂眸道:“而且郡主,不冷吗?”说完,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是,是有点冷。”李晚卿抱着手臂,湿透的衣裳贴着肌肤,风一吹,激起冷飕飕的寒意。

    “你去哪里?”李晚卿朝他背影喊了一声,见他进了树林,阴影之下必然很冷,她没跟去,便抱着双臂在岸边的阳光下,跺脚取暖。

    过一会,顾衿安抱着一堆柴火回来,只见阳光稀碎,倒映着河面波光粼粼,水光与天光交融,贴身的衣裳勾勒出少女美好的体型,本就是天真娇俏的模样,更叫人挪不开眼。

    顾衿安暗自收回适才明目张胆的目光,一个郡主一个皇叔,在外人眼里便是不成体统。

    回来后,他利落地打石生了火,已将适才的念头抛诸脑后。静静的午后,两人坐在河边,烤着火,熏着阳光,倒是无限温暖。

    李晚卿都快被熏得睡着了,她卷着青丝吹了几口,闲聊开口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进锦衣卫的无非是两种人,”顾衿安掀眸而动:“一种是家道中落花钱进去的,一种是靠自己关系进去磨炼的。”

    李晚卿接话道:“那你肯定是第二种。”

    顾衿安问:“为何?”

    “你这衣裳的布料出自锦绣第一庄,那是京师第一绣庄,我一眼便能看出来。”李晚卿暗自想着,光是瞧他的举动优雅、颇有教养,应当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郡主好眼力。”

    李晚卿顿时倦意全消,起身走到岸边,踢了一块小石子,往河里看去,竟看到一条肥鱼,激动地回头喊道:“有鱼!”

    顾衿安淡笑地着看她,没有动作。

    “你饿不饿?这火别浪费了。”李晚卿刻意压低声音,戳了戳他的胳膊,“你会不会叉鱼?”

    “不会。”顾衿安摇头,看到她失落的眼神,笑了笑:“你坐着,等我一会。”

    “你干嘛去?”李晚卿见他又默默地进了树林,便坐回岸边继续烤火,衣裳已经半干,再等一会估计就能走了。

    待顾衿安再回来之时,看到李晚卿托腮发呆,自有一股娇憨模样,等他走近了,她才猛然反应。

    “你在干什么?”李晚卿看着顾衿安忙活,见他三两下就搭好了一个火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起身,追过去:“你不是说不会叉鱼吗……”

    两道掌风逼近河面,水流迸发而向空中炸起,两条鱼摆动着尾巴被水拍到了岸上。

    话音刚落,李晚卿语噎了一下,然后拍手鼓掌,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接着,顾衿安卷起两截衣袖,肌肤纹理可见,他串好两条鱼放到火上烤起来。

    李晚卿托腮看他,忍不住道:“我可以给你很高的报酬,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郡主如今住在李府,府中难道没有可用的护卫吗?”顾衿安反问道。

    “除了小柿子和小葡萄是我的人,其他都是茹夫人安排的,哦,她是我后娘。我想,招揽我自己的人。”李晚卿蹙了蹙眉。

    顾衿安:“你是小郡主,应当无忧无虑,为何?”

    李晚卿沉默地垂眸,卷翘的睫毛微动,半晌后才道:“我想要对付一个人,但以我的能力暂且还不够。”

    顾衿安:“那便积攒实力,蓄势待发。”

    李晚卿:“所以我才问你呀。”她的话说得急,双眸轻眨,眉眼上扬,露出这般认真懂事的神情,颇为真诚。

    “可是郡主能提供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顾衿安也认真回答:“而我缺的,郡主哪怕身份高贵,却无法给我,所以,郡主的提议我根本不会考虑。”

    “你敢这么拒绝我?”李晚卿并非真的生气,只是觉得他言之有理。

    “郡主,”顾衿安虽然不知她想要对付什么人,但他已将此事放在心上,多少提点了一句:“想要对付一个自己能力之外的人,这并非简单之事,或许你不曾经历过困境,不曾打磨过意志,没有付出过成长的代价,所以你只能想到眼前的一步,而想不到更多。”

    “无畏的愤怒和怨恨,改变不了什么。”

    “郡主还是先从解决眼下的事情开始吧。”

    眼下的事情?李晚卿犹如雾中拨月,半明半暗,“我妹妹拿了我的发簪,可她不肯告诉我在哪里,我该去何处找呢?”

    “你去醉风阁是找发簪?”顾衿安却道:“那你必然是找不到。”

    李晚卿问为何,听他说道:“就算她敢卖,有人敢接你云萝郡主的东西?”整个京师谁不知道,太后皇后偏爱她,皇上又一直生不出公主,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爱。

    “有道理。”李晚卿仔细想了一圈,恍然大悟道:“我那支发簪没人敢接手,她就算拿了也处置不了。那发簪,一定还在她那里!”

    顾衿安轻轻嗯了一声,“再有就是如何引她,自投罗网。”他没有细说下去,让她自己思考。

    李晚卿也乐于其中,忽而觉得娘亲说的话不对,其实动脑筋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甚至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惊喜。

    “我记住了。”李晚卿看着他,带着丝丝笑意,她好想懂了些什么,但又并非完全懂,可是够了。

    或许复生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明白前世为何死得那么凄惨,当真只是因为顾舒桁吗?不,还有她自己的原因,若是不改变根深蒂固的弱点,无论过程几何,复生几次,结局都迟早注定!

    如他所说,她怎么不曾经历过困境,没被顾舒桁打磨意志,怎么没有付出代价?可前世的她算是白活了。从小她便听了娘亲的话而习惯性依附别人,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或许在此刻之前,她除了认清顾舒桁的真面目,什么能力都没有。

    眼前此人的话,偏偏叫她有了豁然开朗的念想,因而心存激荡,波澜四起。

    “小安,那你到底缺什么?”李晚卿却又脱口而出,“不,你不会说的,就算说了,也不是真话。”

    顾衿安拨弄着火堆,翻面烤鱼,忙中抬眸看了她一眼。

    两面烤得焦香,口中生津,顾衿安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叶子,揉碎了汁液抹在鱼肉上,边道:“正好发现去腥的草。好了,尝一尝。”

    “嗯。”李晚卿从他手中接过叉鱼的树枝,尝了一口。

    “你挺好的。”她颇有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继续吃鱼,顾衿安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更不知她此刻所想。

    李晚卿觉得,此人是锦衣卫,家中非富即贵,那自然看不上护卫的职位,那如果是……他未必就会拒绝,何况那样也能解她困境,乃一举两得。

    就看她要怎么开口,怎么让他无法拒绝了。

    两人吃完鱼,衣裳也差不多烘干了,准备启程回城。

    “我们该往哪里走?”李晚卿问着,自她少时基本被娘亲关在院内,甚少出门,对京师内城都不算熟悉,更别提这郊外了。

    “穿过树林就是双子山,过了村庄,附近应当有个驿站。”顾衿安又道:“跟着我就行。”

    李晚卿轻声道:“看来你对郊外的地形甚是熟悉?”

    “锦衣卫当差罢了。”顾衿安在林前小道停下,看向她道:“快到黄昏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双子山峡谷,穿过树林是最快的办法,但是,可能会有野猪。”

    顾衿安问:“你害怕吗?”

    “怕,也没关系。”李晚卿眨眼看向他,好像因为有他在,根本遇不上危险,所以行走之时,她下意识走在他的身侧,而顾衿安也是一种护着她的姿势。

    前一瞬李晚卿还在想她不会倒霉得遇上野猪,接着不远处就传来隐隐的嚎叫声,出于本能地惊吓,她躲到顾衿安的身后,若有似无地勾着他的衣袖。

    “没事的。”顾衿安回头看了她一眼,长身挺立,树影斑驳的光落在他的脸颊,容色是山崩地裂都无法动摇的自若清扬。

    李晚卿一笑,嗯了一声,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袖。

    两人继续往前走,野兽的嚎叫声越发逼近,其中掺杂着人声,顾衿安让李晚卿在树下等他,自己前去查探。

    等了片刻,李晚卿心系着他的安危,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仍留在树下等他,却能看到他的动向。

    不远处有三人正在捕杀野猪,那头野猪虽然中了陷阱,但极力反抗挣脱开来,朝着三人的方向冲撞而去。顾衿安飞身落下,救了一人,只见那野猪猛地撞到了树上。

    林间震动,李晚卿踉跄了一下,身后的树也晃动了起来,但她只留心顾衿安那里,没注意到头顶的蜜蜂窝,摇摇欲坠。

    野猪生猛无畏,顾衿安徒手难以对付,抽出软银剑,另外三人配合他,很快就把野猪制服了。

    “啊……”就在这时,李晚卿的方向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顾衿安连忙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蜜蜂正追赶着李晚卿,而她疯狂地抱头逃窜。

    顾衿安连忙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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