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温凉有度,从李晚卿的背后吹来,青丝翩舞,往向阳而生的方向,顾舒桁站立在亭内光影处,视线落在飞往身前的几缕发丝,落下一声轻笑。

    李晚卿怔了后,拂发垂头,福身退后一步道:“殿下无需挂怀,我不用补偿……”

    未及她言语,顾舒桁自顾自说道:“前日太后想要听戏,梨园最好的戏班子正在皇宫,不如本宫喊他们来给你唱一出戏,如何?”

    听戏?李晚卿摇了摇头,可还没等她婉拒,顾舒桁已经拍了拍手,唤人下去准备,还颇为自得地看向李晚卿:“专门为你准备的一出戏。”

    李晚卿的面上凝了笑,内心暗暗莫名,不懂他此举是何意,只得如坐针毡地等好戏开场。

    碧天池的另一侧建有单层戏台,戏班人员妥当之后,顾舒桁带着李晚卿坐到台下,两人的扶手椅离得近,他又故意靠向她,时不时低语几句,真叫李晚卿浑身难受。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李晚卿听得心不在焉,渐渐却明白这出戏演了什么。

    “昭君出塞,为国为民,当真是一代佳话。”顾舒桁偏头去看她,温和地注视:“云萝,你觉得如何?”

    李晚卿淡笑着转头,与他对视:“昭君名留青史,自然是女性中的典范。”

    顾舒桁长叹了一声,又笑道:“可背井离乡,语言不通,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交心的亲人朋友,在那样的异乡之所,如何自处?”

    李晚卿懒得同他周旋,佯装讶然道:“殿下为何同我说这些,难道意有所指?”

    “本宫担心你呀。”顾舒桁撑臂于扶手,半身倚靠,望着她说:“草原部落统一,你难道没有听到什么闲话?”

    “什么闲话?”李晚卿盯着他,见他轻和地一笑,无意瞥了一眼戏台,再次看向她,她才装作恍然大悟道:“你指,和亲?”她断然地摇了摇头:“圣上和皇后宠爱我多年,如何舍得将我送往那荒蛮之地?”

    当真是无知,顾舒桁心里讥声,面上担忧道:“在家国利益面前,别说是云萝郡主了,就算是我这个太子,也可能成为弃子。”

    顾舒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是担心你,更是提点你,以你在京中的名声,还是早为自己做打算。”

    “你,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晚卿猛地抽回自己的肩膀,一脸惊恐地起身看着他:“你,你是太子殿下,圣上和皇后怎么会视你为弃子,你怎能这么说呢?”

    “殿下多虑了。”李晚卿似乎真被吓到了,垂着小脸,福身行礼道:“殿下若无事,我,我先回府了。”

    “慢着!”顾舒桁低唤一声,那小娘子却是头也不回就准备离开,当真是蠢得把他激怒了。

    顾舒桁起身,跨步到她身后,用力地拽住她的胳膊,皱眉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可以帮你!你不会蠢得想去找圣上和皇后说什么?”

    终于撕开顾舒桁伪善温和的面孔,李晚卿才觉得眼前的他是熟悉的。

    “太子,你先放开我。”李晚卿蹙眉,佯装柔弱害怕地往后退。

    顾舒桁只觉得她的胳膊纤细而柔软,仿佛手中掌握了她的命脉,带着一种对人性的窥问,能将心底的欲望勾勒出来,他越是听她求饶,越发用力。

    “殿下,你弄疼我了。”李晚卿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面上依旧求饶,偷偷觑他的表情。

    “我不准你走。”顾舒桁感到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在婉儿死后,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姑娘的身上感受到的满足。不过是摸了摸她的手臂便如此,若是更深入地……就在顾舒桁想入非非之际,腿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李晚卿见他不放手,当下朝他的大腿狠狠地踹了一脚,顾舒桁睁大双眸瞪着李晚卿:“你敢踢我?”

    “殿下把我的手臂弄疼了,我,才出此下策。”李晚卿往后退了几步,带着几分惧怕,小心翼翼地抬眸。

    这分外灵动的眼眸是婉儿不曾有的,带着害羞带着惧意,给人一种想要征服她的冲动,而顾舒桁就是这般想的。

    他刚要跨步上前,月洞门后出现一道身影,声音伴之而来:“殿下原来是此,真叫贫道找得辛苦。”

    李晚卿转身,看到了一身紫衣道袍的宋天仇,他有着一双与世绝伦的绿眸,额前的卷发恰好将他忧郁冷峻的气质点缀出来,一身翩然的道袍,长发飘飘,颇像是高深莫测的隐士,清逸翛然。

    顾舒桁的动作顿住,双手笔直地落于身侧,唤了一声,“国师。”

    宋天仇上前,仿若没有看见李晚卿一般,朝太子行礼道:“圣上找了你许久,正在摘星阁内等候。”

    “知道了。”顾舒桁淡淡地瞥了李晚卿一眼,挥袖离开。

    碧天池安静了下来,远近只有宋天仇和李晚卿两人。

    既然他佯装不相识,李晚卿也没有想要和他打招呼的心情,整理好衣装准备离开,却听见他说话了。

    “刚刚在摘星阁上,真是看到了一出好风景。”宋天仇意有所指,又道:“郡主此前想要用那天煞命格逃离的,不会是殿下吧?”

    李晚卿冷然一笑:“国师大人,我和你熟吗?”见他面色一凝,她又道:“这么一看,你倒是有些眼熟,和我府上曾经的护卫总管有些相似,他虽生得丑陋,但气质与你如出一辙。”

    宋天仇倒是无奈地笑了笑,又说:“可你一旦用那样的命格,这辈子就是天煞孤星。”

    “用得着你操心我?”李晚卿瞥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太子似乎不喜欢你,还是好好操心自己吧。”

    宋天仇问道:“郡主何出此言?”

    李晚卿:“殿下和我说的呀,他说他讨厌你,等他哪天登基上位,你就倒霉了。”

    说完,李晚卿就离开了碧天池,她这么说自然是凭借前世对顾舒桁的了解,无论他脸上装得笑意如何,一个捏手的小动作就能看出来,他对宋天仇很不喜欢。

    —

    刚离开皇宫,回到郡主府,却发现府门口聚满了人。下了马车,李晚卿一眼便看到茹夫人正指着牌匾在骂人,两人猝然对视,茹夫人直指着她跑了过来。

    “大家快来瞧瞧,就是她,云萝郡主,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受着公主般的宠爱,没有人敢得罪她,我不过是个庶妹,没有她亲娘,大长公主那样的尊贵,就活该受尽欺负吗?”

    李晚卿蹙眉:“你在这胡闹什么?”

    “我胡闹?呸!”茹夫人又跑到府门口,长臂一挥,对着看戏的百姓说:“李府的大娘子是云萝郡主,她身份高贵,可我们三娘子做错了什么啊?好好的一装亲事被你搅黄了,这还不够!你还要把你二弟的亲事也搅黄!你到底安了什么心啊?”

    李晚卿冷眼看她:“二弟的亲事,与我何干?”

    茹夫人手指着李晚卿,气得发抖:“他本和将军府的亲事都快落定了,偏偏是你,你跑去将军府不知说了什么,将军夫人第二天就和我回绝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不是你使坏是什么?!”

    石蓝菲跳湖之后,从杨云忻口中得知是云萝郡主相救,期初很诧异,寻了个理由与她相见,李晚卿这才去将军府。李晚卿教了石蓝菲卖惨的法子,将军和将军夫人爱女心切,果真没再强求这门婚事。茹夫人竟然觉得是她坏了二弟的亲事,当真是愚蠢至极。

    李晚卿懒得多说什么,冷冷看向她:“你若是还想在我府门胡言乱语,请便。”转身就要离开,茹夫人见此,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扯着嗓子喊:“她这是心虚想逃,大家快给我评评理啊。”

    百姓们也觉得是李晚卿从中捣乱了李府二弟的亲事,不少人说了责怪的话音。

    李晚卿当然不在乎这些声音,只是她低头一看,茹夫人抓着手臂的地方还隐隐酸疼,正是之前顾舒桁留下的。她有些生气地甩袖,“别再胡搅蛮缠了。”

    茹夫人顺势跌倒在地,又哭又喊:“她还动手打我啊,我虽然只是个庶母,好歹也是长辈,有没有天理王法了啊!”

    “这云萝郡主当真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霸道又蛮横。”

    “是啊,当街就敢推人了,虽说是后娘,但长幼有序,这还有没有礼度了?”

    ……

    “娘!”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喊,李瑾舟跑到茹夫人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说道:“你别胡闹了,这和郡主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个臭小子,你不好好在家罚跪,跑来干什么?”茹夫人虽然自己不要脸,可她并不想儿女在此抛头露面,看到自己泼妇骂人的一面。

    “娘……”李思鸢也跟了过来,茹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也跟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你哥?”

    李思鸢委屈地咬唇:“我哪里能拉得动他……”

    “娘亲,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郡主姐姐没有关系。”李瑾舟求着茹夫人说:“我与石姑娘无缘无分,至始至终,我喜欢的人都是……”

    但茹夫人却一边拍打他的肩膀,一边道:“你给我闭嘴,不准说!”

    李瑾舟任由她打着,坚定不移地说道:“我喜欢杨沁好,我喜欢小好,这辈子,我只会娶她。”说着,李瑾舟扑通跪下,“请娘亲成全!”

    “你,你给我起来!”茹夫人看了看围观百姓骤变的态度,脸上有些架不住,生气地蹙眉,在李瑾舟的耳边说:“你这是故意给我难堪,是不是?!”

    “别以为郡主封了她为义妹,抬了她的身价,我就会点头,她想要配我的儿子还是远远不够!”

    “你给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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