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礼考这天,裴璇毕竟找了名师给自己恶补,连日的用功没有白费,她不仅合格还拿了个看得过去的名次。

    之前裴璇因为不想出风头引人注意,所以每门课都尽量维持在中等水平。

    但这次不同,为了不给沈序丢人,她比平时多使了十二分的力气。

    考试时,她张弛有度的行礼动作和答辩时的口若悬河,令不少同窗刮目相看。

    可太显眼也未必是好事,礼考一结束立马就有同窗过来向她打听“裴世子的妹妹”。

    就算裴璇再三强调妹妹定了亲,仍有人不死心地动不动来找她攀交情。

    于是虽然和沈序约定的补习已经结束,但裴璇一得闲仍会偷偷溜进小竹园躲着。

    她早看明白了,沈序也就是个纸老虎根本没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只要他不摆出王爷架子赶人,自己就可以赖着不走。

    而且他们俩平时在书院里各自都有事情要忙,小竹园听起来小但面积却大,如果不是提前约好,二人能碰上的几率并不大。

    连着七八日裴璇都在庆幸没被王爷抓住,可唯独今天她和沈序在长廊里贴面撞上了。

    书院课时紧凑,按照惯例从不过节,唯有霜降这天,因是王爷生辰会破例放假一天。不过王爷的生辰并未公之于众,所以裴璇并不知道,他们今日碰上的原因。

    好几天没看到沈序,此时见面裴璇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她正想着该回避王爷,可默默后退时,沈序却突然曲颈把脸凑到她耳边来。

    “多结交几个妹夫不好吗,裴世子?”男人似乎在笑,可唇角的弧度却极不自然。

    看来书院里的事一点儿也瞒不过这祖宗。

    “您就当我是有病吧,和男子接触我会身体不适。”她随意敷衍道。

    “怕?那怎么不避着本王?”沈序拦住女子追问。

    “王爷对我又没有旁的心思,自然与他们不一样了。”

    “你怎知没有?”

    裴璇努力挤出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瘪了下去,王爷高洁的光环已经彻底在她这儿灭了。

    原来沈序也不过是个喜欢恶趣味的凡夫俗子,他肯定觉得自己只要显露出一点儿特别的关心,再扣上鱼钩,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心满意足地被他钓起来。

    何其愚蠢自负。

    “好了,就别拿我打趣了,臣女不可能配得上王爷的。”裴璇的语气逐渐变得疏远严肃。

    “勇安侯府嫡女如何配不上桓王,该是你裴璇看不上本王才对。”沈序明眸皓齿的脸上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怒意。

    “没错,看不上你有那么奇怪吗?”

    心里虽在叫嚣,可最终她没敢说出口,生怕折辱了王爷那点脆弱的小自尊,被他报复。

    “学生不想再和王爷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了,世人都知王爷想做梅妻鹤友的逍遥人,您本就无意娶妻也没必要拿嫁娶的事来寻人开心。”

    毕竟那是王爷,她想办法给沈序找了个台阶。

    反正她也不打算再来小竹园,裴璇扭过头正暗暗下决心,可一只温暖的大手却突然从背后扣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陪本王用了饭再走。”

    她想挣扎,但仰起头时却近距离对上了那张令人无法拒绝的俊美面容。

    咫尺之间,呼吸交错。

    裴璇本该躲闪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扯,怎么也移不开他的脸。

    额头慢慢相抵,双唇若即若离。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但美男计又如何,她又不是懵懂天真的思春少女。

    裴璇闭眼推开面前的男人,她挣扎着想要夺回右手的支配权,却因双方力量悬殊败了下风。

    纠缠到最后,沈序托住她的腰肢,将她横抱着走向内室。

    双脚落地,女子因为刚才的过度呼吸所以意识短暂地空白了几个转睫。

    等到调整好状态准备开口怒怼时,裴璇惊喜地发现数十盘香气扑鼻的佳肴,正紧锣密鼓停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沈序这个混蛋,他刚才分明是在调戏!算了…他怎么说也帮过自己,而且他这个人就是轻浮惯了,也没胆子真做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真计较了倒显得我在意。”

    美食当前,裴璇不得已咽下了刚才的不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的珍馐,没出息地说服自己。

    “动筷吧。”

    沈序看那只小馋猫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

    “王爷,臣女敬你一杯。”胃已经被美味塞到撑,裴璇捂着肚子小喘着朝沈序举起手中的酒。

    沈序没接,而是递给她一只精巧的黑釉瓷茶盏,“喝这个吧,本王怕你吐脏地板。”

    裴璇点点头,接过茶盏就一饮而尽,苹果蜂蜜水,果然消解了她口里的油腻。

    “王爷其实你人还不错。”

    明明没有饮酒,裴璇却像醉了似的,她扭了两下凑近沈序,出人预料地拍了拍男人的肩,最后给他抛下个肯定的眼神。

    等做完这一切,她又安安静静缩回自己的座位,耐心等待着消食水缓解她吃多了肉的恶心。

    “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半晌后,随着沈序的话音落下,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因为困倦不堪,重重砸在了宽大的桌案上。

    沈序叹口气,无奈地跨出门去。

    ——

    午后,裴璇揉着被压麻的胳膊起身时,沈序已经不知去向。

    屋子里炉子烧的旺,暖洋洋让人直犯困。

    可清醒后她猛然想起今日书院特别允许,学生们可下山去领取家人送来的包裹,哥哥前日来信还叮嘱过她府里的马车会来。

    “什么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她匆匆忙忙起身离开小竹园,边说边往山脚下跑。

    侯府的丫鬟玉蕊在马车旁伸长脖子等了大半天,终于见到了人群里款款而来的小姐。

    “小…少爷,这段日子可苦了您,您和秦家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了,少爷您可想好等下月底大考完,归家时要如何应对老爷和夫人吗?”

    “小蕊,我…我也不知道。”

    “您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定亲偷偷跑来书院啊?那秦家少爷文武双全和咱们侯府又是世交,小姐这样不管不顾的跑了,夫人差点儿也气病了。

    那秦家老夫人看出您推拒婚事说了好多难听的话,不过秦少爷倒是一直坚持要履行婚约,他还说要等您‘病好’。”

    丫鬟贴在她耳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

    “爹娘怎么回秦家的?”

    “侯爷说您身子不好,婚事等过完年再议。”

    “都怪我,是我连累他们了,这次归家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坦白的,小蕊你替我照顾好娘。”裴璇垂下眼眸,弱弱回答道。

    是她不孝顺,愧对父母兄长。

    “好,小姐我得走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小姐千万要等回房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打开。”

    小蕊神神秘秘交给裴璇一个包袱,接着依依不舍坐进了侯府的马车。

    和丫鬟分别后,裴璇慢悠悠地回了寝室,与她议亲的秦子澄是个挺好的人,如果一个女子非要和不认识的人成亲的话,裴璇知道爹娘给她选的人其实并不差。

    但她如今既已失了清白,再嫁给世交家的儿子反而会破坏两家交好,即便有法子可以在新婚夜弄虚作假,她也做不来。

    且那件事上她真的完全无辜吗,虽是中了药被迫失身,可如果她没有贪玩大意而是老老实实地回京城,根本不会落入圈套。

    一想起京郊客栈的事,裴璇又在悔不当初,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委屈过。那李老鬼居然敢下药暗算她,且用得还是这样恶心的药。

    好在哥哥已将那贼人处死。

    算了,都过去了,她并不是那种因失节就要寻死觅活的女子。

    裴璇敲敲脑袋不愿再想,她坐在床边,慢吞吞拆起小蕊送来的包裹。

    还当是什么好东西,结果包裹里面竟然是几条月事带。

    仔细想想这两个月来,自己的小日子好像…从未来过。

    刹那间裴璇只觉双耳一阵轰鸣。

    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怪不得这几日总觉得有些困倦无力,而且身子也胖了不少。

    四年前阿娘怀小弟的时候父亲远征,是她一直陪在身边照顾,裴璇回想起孕妇的那些症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有了。

    京郊客栈那荒唐的一夜,没想到,竟然要害她付出一辈子去铭记。

    原本裴璇借了哥哥的身份,势必要为哥哥挣个学位出来的,可如今这雅正书院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孩子多半也留不得,因为她压根也不记得它的父亲是谁。

    “要尽快下山了。”裴璇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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