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身为王爷,本该在大婚第二日带着王妃去拜见皇帝和太后,可皇帝祭祖未归,新妇的奉茶礼只能一拖再拖。

    十日后太后终于按耐不住了,亲自下旨让儿子儿媳来慈安宫完成仪式。

    因要进宫,夫妻俩今日醒得极早,沈序躺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忽然慢悠悠问了一句:“夫人好像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答应求婚。”

    结婚的理由,当然是因为裴璇相信了他们是天定的良缘,也相信了他和自己是两情相悦。不过她都这么直白的把孩子留下了,沈序却还要明知故问。

    “因为我的情郎始乱终弃,抛下我们母子跟村头的寡妇跑了,村里人说我未婚先孕伤风败俗,要把我抓起来浸猪笼,只有临辞哥哥不嫌弃我,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女子不想把一切都铺陈在明面上,故而眼珠一转,开始演起被负心汉骗大肚子的农家女。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孩子明明是你背地里拉着我生的,莫不是你没藏好被那未婚夫知晓了,他怕丢面子才不要你吧。”沈序很配合地接过话茬。

    “唉,其实我的情郎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离开,村里根本没有寡妇,我先嫁到你家来给孩子找个便宜爹,等他回来再改嫁”。

    “你敢!”虽然是在玩闹,但男人还是气得骤然坐直身子。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等会进宫拜见母后,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说这孩子的由来吧,孩子最迟六月出生,肯定瞒不住的。”

    “不用想,我们是因为太相爱了情不自已,所以婚前偷食禁果。”

    “可是这么说,以后孩子会不会嫌弃她的母亲不够矜持?”裴璇摸着肚子语气有些心虚。

    “那就是我主动撩拨,你招架不住才不得不从了我,这样好不好?”沈序摸摸她的头发,低头用吻抚平女子紧皱的眉间。

    裴璇点点头,抱着男人的脖子嘤嘤撒着娇:“夫君最好了。”

    随后二人又拟了许多相识相爱的细节,直到管事来催促才匆匆出门。

    *

    霜寒露重,进了宫门后男人生怕妻子走路滑倒,于是便提议要抱着她进慈安宫。

    “你疯啦,这可是皇宫,再说了有哪个婆婆会喜欢看到儿媳使唤自己亲儿子,王爷别害我了。”

    看到裴璇的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沈序只能妥协,他递过一只胳膊,让裴璇搭着自己前行。

    “母后得知我有了妻儿不知有多开心,我听人说她脸色都变好了,你不必怕,今日是规矩不得不依,以后你不想进宫我替你找借口。”

    到了慈安宫,姜太后果真如沈序所说那样,对裴璇及她腹中的孩子极为看重。

    平时太后在儿子面前总强撑着装没事,可实际上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在死前看到儿子夫妻和睦太后已经了却最大的心愿。

    辞别母亲,沈序又带着妻子去了趟冷宫,为的是提醒姜妤别忘了给皇帝吹枕风。

    “几日不见,娘娘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方。”刚落座沈序就忍不住挖苦道。

    “桓王感觉不出来这冷宫比你的王府还暖和?本宫瞧着王妃如花似玉,真不知道为何会看上你。”姜妤毫不示弱地回击。

    “娘娘问问自己就知道我夫人为什么会动心了,咳咳…毕竟本王与皇兄一样玉树临风。”沈序差点自掘坟墓。

    “是啊,本宫眼光也差得很。”女子幸灾乐祸笑个不停。

    ————

    虽然只在冷宫吃了两杯茶,可裴璇还是看出了那对表兄妹之间有过不同寻常。

    回府后,她立刻开始旁敲侧击, “沈序,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夫人讨人喜欢的地方那么多,为夫哪里能分清呀。”

    “花言巧语,我看你就是馋我的身子觊觎我的美色。”

    “美色?哪里美了,明明我才是京城第一…”

    不等男人把俏皮话说完,裴璇就酸溜溜地打断了他,“是啊是啊我算什么,王爷的表妹才是真正的绝世佳人呢。”

    “你说惠妃?美则美矣,可惜她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蠢材。”

    欣赏和失望听上去都是发自真心,裴璇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

    沈序不想对妻子隐瞒害她多想,于是便把五年前姜妤干的蠢事抖落干净,他正好也想找机会解释自己被皇帝忌惮的原因。

    ……

    “你当初怎么没听她的,娶了表妹,让她给你把太子之位抢过来。”

    听完旧事,裴璇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因为她觉得换做自己,根本没法拒绝那位美貌又痴情的小青梅,同为女子她甚至开始为惠妃感到不值。

    “别胡说,姜妤对我而言姓沈不姓姜。”沈序从小就很讨厌这个分走自己父母关心的小妹妹,因此即便长大后的姜妤美艳绝伦,他也从未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娶她更是无稽之谈。

    “而且皇兄比我更适合坐那把龙椅,京郊客栈若被采花的人是他,那采花女贼绝不可能活下来。”他又补充道。

    “你不是也想过杀我,只是因为舍不得孩子罢了,心肠都是一般硬你当皇帝肯定也不差。”

    “陛下不会放过任何算计他的人,就算是孕妇也一样。”

    “虎毒不食子,我可不信。”

    “你觉得他会缺皇子吗?他不是会被情爱牵绊住的人,也正因此我才会一早就放弃与他相争。”

    “陛下面前,就当真没有例外?”

    沈序半眯着眼,他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一个人,皇兄好像至今只对她法外开恩过,但那是否只是想换种方式惩罚,沈序并不确定。

    *

    晚饭后,裴璇还在为沈序那段无法自证清白的感情史感到膈应,于是便将他的枕头被褥一起发配去了厢房。

    然而夜里,女子刚睡着就被人偷偷亲醒了,沈序这个粘人精动起手来没个轻重,虽然太医说过现在孩子月份稳了做那些事不危险,可裴璇还是有点害怕。

    算起来她和沈序也就只有京郊客栈那夜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他们俩当时只是凭借原始冲动将就应付,并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情到浓时水乳交融。

    “好了别弄了。”裴璇捂住剧烈起伏的心跳,后退着躲开男人的喷洒在脖颈的气息。

    “阿璇我想你了,给我抱抱好不好。”沈序的头发天生柔软,他用发顶蹭着裴璇脖颈撒娇时,就好像一匹温顺的小马驹。

    他如今比在书院时清瘦不少,裴璇抬手拂过沈序带着胡茬的下巴,正要向上摩挲时却被他反扣后脑。

    双唇紧紧贴合,逐步失了分寸,女子朦胧的睡意顷刻间被碾碎成云烟。

    颓靡的吞咽声紧急断开, “你…你怎么弄的…怎么近来了?”随着裴璇话音落下,二人齐齐僵住。

    “是我不好,我这就出去。”

    明明和之前几次一样的步骤,沈序也不知为何今日会轻易华进取,他怕妻子生气慌张欲退,可裴璇却将他攥住了。

    “夫人,你得松开我。”

    急促的呼吸、泛红的眼尾,无不预示着男人的艰难克制,他膨胀的心早已变成笼中困兽。

    裴璇羞得满脸通红,这具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得过分听话,只要沈序给一点甜头她就忍不住回’应。

    “罢了…”沈序肩膀上传来裴璇断断续续如蚊蚋般细小的声音。

    一炷香后,二人动擎呼唤着彼此的名字。

    冰冷的灶台只等着被火焰的温暖光芒烤热,可沈序居然只匆匆加了一把干柴燃起零星火苗就想撒手不管。

    女子不满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吓得沈序赶紧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男人将她玄空的身体放回榻上。

    “别走。”裴璇抱紧他的脖子,使出浑身解数挽留道。

    沈序的心魂被彻底套牢,只好顺其自然地再度倾申而下,然而这一次力道拿捏得更加精准。

    几个来回后裴璇有意识地率先走出泥沼,可沈序却不满了,他委屈巴巴嘟哝着:“夫人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每次都光顾着自己舒’坦。”

    “够了,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孩子。”女子边说边挺起肚子。

    当初真不该让她一夜就怀上的,琼浆玉液刚沾了唇就被人撤走杯子说饮酒伤身,眼巴巴看着真是叫人发疯。沈序觉得憋屈极了。

    “那你帮帮我嘛夫人,我这样年轻力壮的新婚男人都是这样如饥似渴的,你不许嫌弃我。”

    裴璇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男人拥住。算了,她想着反正也不过是早起多丢几件脏衣服脏褥子。

    可半个时辰过去,沈序还是一副玉壑难填的模样。

    “有完没完了。”裴璇踩着他的下巴眼看就要发火。

    “马上…马上…”男人边回答边捉住她的手掌。

    芙蓉帐暖度春宵,红烛燃尽,榻上的两人已经收拾清爽,相拥而眠。

    ————

    姜妤住进冷宫后,沈斳昭再也不像去钦天殿时那般装模作样,他热切地把自己从里到外转变成一个平凡的、疼爱妻子的丈夫。

    除了上朝和批奏折的时间,男人几乎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姜妤。

    这种病态的占有欲,一边让姜妤有些喘不过气,一边又令她着迷,因为这像极了她久违的溺爱。

    姜妤幼时曾在姜家过了两年食不果腹的日子,当时掌家的二房叔伯与她所出的大房关系极其不睦,见风使舵的仆人便对无父无母的她随意敷衍。

    后来是姜妃好心把她接进宫来抚养,姜妤才有机会一举翻身成为先帝的掌上明珠。

    无忧无虑的纨绔生活,让她早就丧失了居安思危的能力,姜妤不知道原来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不会无条件地原谅,一旦她做错了事就会被抛弃。

    当偏爱变成冰冷的责问,她眼里那个五彩斑斓带着甜味的世界,一夕之间轰然坍塌。

    后来的五年间,仅剩的骄傲也被轻蔑一点点磨平。

    这世上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自立自强独当一面,可姜妤却根本不想长大,她愿意永远当个被先帝宠坏的小孩子。

    沈斳昭在冷宫对她百依百顺的纵容,真的让姜妤有种还活在十五岁之前的错觉。

    耳边再也没有嫌弃她是草包的嘲讽,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千方百计地想着如何讨自己开心,她可以沉迷玩乐,可以不必讨好任何人。

    若不是每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明显是大人才能做的,她或许能更快对冷宫扭转态度。

    沈斳昭说过皇子只是为了继承国家而被选中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孩子未来还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

    姜妤想不通他既然不喜欢孩子,又为什么会执着于让自己生一个。

    不过除了嫌药苦,她并不觉得生孩子这件事难以接受,毕竟母凭子贵已经成为每个后宫女人的执念,从小被这种环境熏陶的姜妤,自然没怀疑过这执念的真伪。

    她相信孩子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同时也相信自己享受不到那份利益。

    因为那点微乎其微的生育几率,也就皇帝会心存侥幸,姜妤没当真过。

    ————

    屋外的天气逐日回暖,且徐婕妤也在她以不肯喝药的哭闹下,早早被沈斳昭撤了封号赶出宫去。

    久悬地心终于要尘埃落定,姜妤上一世的死期已经过了。

    院子里那几盆含苞欲放的牡丹,如今看来也变得更加喜庆,女子叫来宫仆,让她们选一盆送去给桓王妃。

    昨日没有机会深聊,但姜妤其实还挺喜欢裴璇的,因为她看上去气场很强,和宫里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就在姜妤满心期待着未来的新生活时,一声刺耳的号令突然从冷宫的白墙外传来。

    “禁军何在,给哀家把那个秽乱宫闱的女人抓起来乱棍打死。”

    没想到沈斳昭离宫还不到半月,和前世如出一辙的陷害又来了,这一次为首来捉拿姜妤的,成了陌生的顾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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