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怎么出来了?”

    星摇见势不好,神君望着院落上空,神色严峻,已经全然没了方才的轻松。他顺着漱羽的目光便看到了那坐在墙头的绿瓢,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庭院中的两道鬼影,正发出嘶嘶地低吼。

    “啧,它来凑什么热闹……”

    星摇皱着眉头回头看,神君赤脚站在院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院落上空缠斗成一团的虚影。

    方才囿于凉亭内空间有限,这两只鬼逃窜的路线都在栾白石攻击范围之内,虽然东院上空还有第二层结界,但施展的空间已经大了许多,二鬼对一人的情形逐渐发生了逆转。

    “额啊……”

    栾白石正欲刺出一剑,突然听见了异样的吼声,低头看见了蹲在院墙上的绿瓢,正昂着头冲着他吼叫。

    他这么一分神,手中的攻势顿时弱了,剑锋堪堪划过面前一只恶鬼的喉咙,却没能刺中,收势不及,被那张牙舞爪的恶鬼一把抓住了胸口。

    栾白石气势一滞,只能伸腿扫向那恶鬼下盘,那恶鬼一声狞笑,上下|身突然分离,栾白石一脚踹空,整个人如同一只断线的纸鸢,从高空急速下坠。

    他背部着地摔落在庭院中,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厉鬼见机乘胜追击,两道道黑影同时向着栾白石的方向疾冲而下。而他此刻眉头紧蹙,闭着眼躺在地上,胸怀大敞,所有弱点尽皆暴露在外。

    漱羽眼神一凛,来不及细想,飞身而至扑到栾白石的胸口,用后背挡住那狠戾的一抓。只听得“嗤啦”一道清脆的裂帛声,她身上的素色丝缎中衣被鬼爪抓破了。

    星摇沉声提醒:“快闭眼。”

    一道刺目金光自漱羽身后射出,银耳和星摇同时抬袖遮住了眼睛。

    神君身后,两扇巨大的翅膀怦然打开,将院落上方的黑暗全部驱散了。厉鬼发出尖锐的惨叫,在夺目金光中化作一阵黑烟,蒸腾消失了。

    过了许久,金羽缓缓收回,漱羽瞳中的灵光释放,变回了羸弱无力的凡人女子。

    栾白石胸口起伏,缓缓睁开眼,察觉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上还趴着一人。他竭力抬头,漱羽倒伏在他身上,面色惨白眉头紧蹙,神色十分痛苦。

    他忍着身上的剧痛,撑着身坐起来,一只手伸到漱羽的背后,摸到满手的滑腻,不用想也知道伤口定然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伤带来的隐痛,扶住漱羽双肩,声音发沉。

    “姜羽,能听得见我么?”

    漱羽气息微乱,闭着眼没有回答,纤长的玉手摸索着停在栾白石凌乱的胸口衣襟处,正是方才他被厉鬼一把抓住的位置。

    “你……没事吧……”她几乎只剩气声,嘴唇血色淡薄。

    栾白石咬紧了牙,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向院外走。

    “来人!”

    银耳匆匆从树后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道长、道长这、这怎么办啊……”她声音带着哭腔,眼睛还不住地四处乱看,一副乱了方寸的样子。

    “她被厉鬼抓伤,我要把她带回观里治伤,和姜老先生说一声,马上准备马车!”

    “啊?厉鬼?!怎么会这样……好、好!我马上、马上去……呜呜呜,小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那、那道长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快去!”

    栾白石眉头皱紧,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还如此啰嗦。

    马车在山道上飞奔,车厢中不时传出银耳的低声啜泣。

    栾白石忍着背上一阵阵钝痛在前面赶车。方才落地那一摔,他能查知自己受了内伤,但比起车中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还是要好得多。

    他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眼是姜羽的脸。她像一只鸟儿倏忽而至,顷刻就落到了他身前。

    栾白石咬着牙又挥了一鞭,这姜羽是怎么想的?以自己的身躯来挡住厉鬼,是嫌命不够长么?!

    车厢内,漱羽正闭目坐着调息。方才替栾白石挡那么一下,势头猛了些,又没有神器护体,只好露出本相,将两只厉鬼赶了回去,的确是耗费了些灵力。

    银耳却是真的吓得不轻,那一刹她眼睁睁地看着神君背后张开了巨大的金色翅膀,令她想起那夜在拂霄山自己被伏妖阵逼出原形。厉鬼那带着深重怨气的一抓,金色羽毛四处飞扬,看着都替神君觉得疼。

    漱羽看着银耳手足无措的样子,轻声道:“慌什么,我死不了。”

    银耳眼中顿时泛红,语气满怀愧疚:“是我们没用,让神君受伤了。”

    漱羽低笑了声:“天塌下来本就是该个子高的顶着,这件事是我的主意,出了事也是我的问题,怎么是你们没用?”

    今日还真是凶险,若是栾白石真的出了差池,她就成了玄都第一个害死登仙候选人的神官了。

    想到此她无奈苦笑:“……不过这次恐怕真的要受罚,连累你们了。”

    银耳摇头:“是我们疏漏,本就该承担责任,谈何连累……不过,也真是见了鬼,明明都再三检查了环境,怎么还是把那绿毛怪引了过来?”

    她无不担忧地问:“会让栾白石看出破绽么?”

    漱羽沉吟:“过两天,你让姜怀谷到捱日观找我一趟。”

    眼下,先集中把外面那个不思情爱的解决了,战线已经拉得太长了。

    -

    在众弟子惊愕的目光下,栾白石抱着奄奄一息的姜家小姐回到捱日观,径直进了药堂。大门紧闭,一闭就是三日。

    药堂内燃着疗毒去恶气的沉香,微苦的味道充斥着鼻端,栾白石的手指搭在榻上人低垂的手腕上,阖着眼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

    那恶鬼着实厉害,刚接回来时她身后的伤口流着黑色的血,情势十分凶险,他为她清洗伤口,上药,裹伤,全程她都合着眼,没有发出一声□□,安静地让人害怕。

    其实漱羽觉得舒服得很。

    没有想到栾白石拿惯了剑的手,动作也能如此轻柔,他上药的手带着温热的触感,令她无端地放松下来。她见过他冷漠刚硬和狠戾厮杀的样子,还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差感。

    她的确耗费了不少神力,这阵子又太过劳心,索性便在药堂中沉沉睡了三日。

    此刻看着栾白石修长的眉眼,她突然开口:“道长,我会死么?”

    栾白石睁开眼,发现榻上的人醒了。她的伤口在背部,此时面朝下趴在榻上,身上披着宽大的素色道袍,正侧着脸看着他,声音依旧低低的没什么力气。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他沉着眉,语气冷冷的。

    漱羽闭了闭眼,唇角勾了抹笑:“道长怕死么?”

    栾白石不回答,转过头不去看她笑意灵动的眼睛,从床榻边站了起来,提步就走。

    “你去哪儿?我好疼啊……”

    “……给你换药。”

    漱羽转了头,得逞的笑意埋在了软枕里。

    药堂的门被推开,栾白石站在门口喊玉简。

    玉简闻声过来:“师父?怎么了?”

    “姜府那个丫头呢?”

    “哦,方才姜府来了人,说是有急事,银耳姑娘赶忙就回去了。”

    栾白石皱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姜府也真是奇怪,大小姐受这么重的伤,平日将爱女挂在嘴上的姜寺卿也不出面,现在连近身伺候的丫鬟也被叫走了。

    “师父,姜小姐醒了么?”玉简视线往药堂内看。

    “醒了。”

    本来是要喊她身边的丫鬟来换药,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玉简刚刚才把药送进去,便猜到师父找银耳的意图:“是要换药么?”

    栾白石抿着嘴没有说话。

    其实她昏迷时都是自己一手为她上药拔毒,银耳在一旁也只是帮忙端水送药,那时情势危急顾不上避讳,但是现在人醒了,他突然就不愿意和人独处一室。

    “……不然,我进去帮您?”玉简语气有些犹豫。

    栾白石看了玉简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药堂,将门在身后阖上。

    他走进里间,漱羽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自己那件宽大的道袍仍被她披在身上。

    漱羽皱着眉,转头看向一旁,榻边的窗开了一道缝,估计是为了散散屋内的病气。

    她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光着一双脚想要下床。

    “你要做什么?”栾白石朝漱羽走了过去。

    漱羽紧了紧肩上的袍子:“我冷,能不能把窗关上?”

    栾白石看她一眼,走到窗边放下支着窗的杆子,又走回了床榻边,一言不发伸手探到了漱羽的额上。

    很凉,没在发热。

    “你很怕冷?”

    已经是夏天了,不应该会冷。他皱了眉,这么一个弱女子受这么重的伤,身体实在亏虚过甚了。

    漱羽不回答,只抬眼看他,低声道:“道长,我还是很疼。”我见犹怜的样子。

    花费这么大代价,总算近了他身了。漱羽心中感叹一声,这下可要步步为营才好。

    栾白石依旧冷着一张脸:“转过身去,我看下伤口。”

    漱羽听出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许多,眉间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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