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滚烫,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在她唇上碾过,似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怀中人是真实存在的。漱羽耳后一阵酥麻,是他修长的手指紧接着插进了她松垂的云鬓,温柔而霸道地将她箍近。原本冰凉的唇瓣在他强势的碾压下,渐渐染上了温度。

    漱羽不自觉闭眼,唇舌勾缠间她尝到一点咸咸的味道,是栾白石阖着的眼角滚落的泪,纵然只有那么一滴,就这么滑过他冰冷锋利的脸,裹挟着隐忍了许久的温情,在她的舌尖融化。

    栾白石的气息绵长,虽然只是黄粱一梦,却好像和她分离了一世那么久远,他强势的吻逐渐转为柔情,带着无限缱绻,他细细地吮遍她唇瓣每一处,半晌才不舍地分开。

    “我……”他捧着漱羽的脸,哑声开口。他的眸子黑沉沉的,随着气息平复,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你……”漱羽的心跳如擂鼓,意识还未从方才的一切中缓和过来。

    “呃啊——”

    裂娘痛苦的叫声响了起来。

    二人俱是一凛,这才发现乘云阁七层的结界已破,四面门扇大开。

    天际现出蟹壳青,启明星驱散了黑暗,熹微的晨光照进四面通透的阁楼。裂娘痛苦地委顿在地,面容扭曲,胸口处的空洞正溢出阵阵青烟。

    栾白石松开了漱羽,右手伸出,他的剑感召到主人呼唤飞回了手中。他将剑尖对准裂娘,眉间戾气横生,宛若一尊杀神。

    裂娘在极度的痛苦中低笑出声:“……郎君,方才还对我依依不舍,要与我共赴黄泉,怎么此刻便翻脸不认人?”

    漱羽皱眉,语气厌恶至极:“卑劣妖物,一点诡计还妄想坏人修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坏他修行的不是我,是你……”

    漱羽一怔,不自觉地看向栾白石,他也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只是方才眉眼间无限柔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秋霜一般的凛冽。

    随后他阖上眼,低沉音色念诵起咒诀,裂娘的尖叫在咒语声中逐渐变弱,她流着血泪,最后不甘心地悲鸣着“曹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最后一缕青烟消弥,只见一把金色的剪刀,静静躺在地面。

    漱羽走上前,将剪刀拿起,锋利的刀锋上隐约可见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栾白石大步走来,一把收走了她握在手里的剪刀。

    “不要碰它。”他语气中有后怕。

    漱羽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刚才那他靠近的一瞬,她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灵虚香,此刻重新与她拉开几步距离,回味着他方才语气中的忧惧。

    “妖怪已经被你收伏,那不过是把普通的剪刀而已。”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安慰,却并未换来对方的如释重负。

    栾白石沉默着将那剪刀收起,还剑入鞘。

    漱羽抿了抿嘴,夸张地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故作轻松地道:“幸亏你来了,不然——”

    “你会术法?”

    她的心一沉。

    隔着两步远,栾白石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

    他方才虽然身处悲怆之中,却能清楚地意识到有一股极强的念力帮助自己脱出幻相,那急切地呼喊着自己姓名的声音,正是她没错。

    漱羽看着栾白石,一瞬间不知如何作答,半晌语气模糊地道:“我……是习过一些术法……也是很偶然的机会……”

    她绞尽脑汁,但一看到栾白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什么也编不出来。

    好在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执着追问下去。

    “我们先下去。这里的三个——”栾白石望向地上躺着的一人两尸,“——再找人回来处理。”

    玉蕊观的门前停着大批的马车,经过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所有人都形容狼狈面无人色。贵女们哭喊着家人的名字,投入熟悉的怀抱,一时间道观门口响彻哭声。

    郑元淳面色复杂地拉着女儿的手,是侯元朗将他请过来,又在他面前诚恳认罪,郑桃颜拦着侯元朗,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让父亲不要怪罪。

    事已至此,郑元淳如何再忍心责备,他看着女儿身上披着侯元朗的罩袍,无比依恋地靠着自己的心上人,认命地叹一口气:“先回家吧,回去再说。”

    栾白石和漱羽从观中出来时,玉玑公主的凤驾刚刚在金吾卫的护送中离开。

    张尚阿也已赶到,他被前来接驾的内官一顿疾言厉色,玉京出现这么大的妖异,他身为天家亲封的大德,居然毫无所察。他灰头土脸地目送公主马车走远,转身看见栾白石,铁青的面色又暗了几分。

    这名不见经传的捱日观,近日出风头的频次未免太高了些。

    眼神看见一旁的姜寺卿家小姐,张尚阿还是挤出了几分笑意迎上前。

    “姜小姐受惊了!”

    “我没事。乘云阁里尚有延福郡主和唐夫人的尸身,有劳张天师好好超度,以慰亡灵。张刺史的夫人尚在昏迷之中,许是受了妖气影响,亟待妥善诊治。”

    张尚阿不敢怠慢,忙躬身道:“是。”他一挥袖,“你们几个,赶紧先进去把人接出来。”身后跟着的几个弟子得令,便带着官差进了观门。

    张尚阿觑着漱羽的神色,小心地试探:“贫道听闻,这妖怪道行颇高,竟能无视殿内供奉诸神,将诸位都困于幻境之中……”

    漱羽看了张尚阿一眼:“我听说这玉蕊观的布局,乃是张天师亲开过光的。”

    张尚阿面露委屈:“建观之时,贫道的确曾经设坛开光,叩请神灵护佑,可后来公主——持真法师身为一观之主,观内的大小事宜贫道便不再插手……”

    漱羽颔首:“此地既然是道门清修之地,还请张天师趁着这次机会,破一破局,将妖怪残留的祟气清除干净,”她意有所指地说,“既然入道修行,不管是什么身份也需要好好引导——若人无杂念,妖异自然无处附身。”

    栾白石听到漱羽那最后一句话,神色莫名暗了几分。

    张尚阿肃然称是,许是真的有家门遗风,以往鲜少与这姜寺卿家的小姐打交道,却没想到看上去娇花照水一般的姜小姐,说起话来却一针见血,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瞥了一眼栾白石,沉声道:“事起突然,若是昊天观及时得到通知,襄助一二,或能减少伤亡,可栾道长非要逞一人孤勇……”

    漱羽道:“玉蕊观与昊天观处在相邻坊市,那妖怪气势如此之盛,竟没能惊动张天师,许是您事多操劳,睡得沉,那时情势紧急,栾道长恐怕也无暇多想。”

    张尚阿面色微微难堪,他没料到姜家小姐言语中竟对栾白石颇多维护,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当即面向栾白石作了一揖。

    “栾道长道行高深,深得人心,贫道佩服,往后还望多多指教。”

    栾白石沉眉回礼:“观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此地便有劳张道长。”

    说罢看了漱羽一眼,迈步下了台阶。一袭白衣穿过熙攘的人群远去了。

    漱羽望着栾白石远去背影,半晌回神。转头问张尚阿:“曹正己将军是否在玉京?”

    张尚阿在外面这一会已经听说了妖怪来历,见漱羽有此一问,皱眉道:“贫道方才问过,曹将军在凉州带军尚未回都,不知姜小姐要找曹将军有何事?”

    漱羽摇了摇头:“无事。我先回去了,有劳张天师善后。”

    张尚阿口呼一句三无量,目送姜家小姐离去。

    -

    城西曹家祖坟。

    一座孤零零的坟包,游离于气势威严的墓葬群之外,坟茔上插着的灵幡歪倒了一根,墓碑上新描的隶书写着:方氏绣如之墓。

    漱羽在墓前站了一会。

    她生前不敢争取,死后也未能进入曹氏的祖坟,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真正依靠。

    “息翮神君。”

    漱羽转过身来看见来人,微微颔首:“赤松仙君。”

    她向绣如的坟茔歪了歪头:“这裂娘竟也惊动了玄都?”

    “至尊得知神君也搅入其中,险些出了意外,于是特派我下来,还好息翮神君福泽深厚,幸无大碍。”

    至尊的旨意言简意赅:速速下界降妖,确保无碍。

    赤松子自然认为是要确保在凡界执行任务的息翮神君无碍,凡人性命自有定数,玄都从不干涉。

    漱羽苦笑一声:“是我没用,竟被这点妖法困了半天。”

    赤松子摇头:“您多次涉险,又……如今仙力不比以前,还当保重自身。不知此间事如何了?进展是否顺利?”

    本来他不该过问上官的公务,但下界之前被玄女拉住了,让他特地问问漱羽的进展,回去给她传个信好安心。

    息翮神君的神色有些古怪,半晌才道:“……有一些进展。”

    何谓一些进展?息翮神君从来不是吞吞吐吐的人,赤松子眉头微皱。

    漱羽看着赤松子,微微一笑:“让玄女放心,我这里无碍。”

    赤松子便不再追问:“如此便好。”他伸手扶在绣如的墓碑上默念法诀,碑身被镀了一层金光,很快又熄灭了。

    “冤魂已安,应不会再出来作祟。下官要回去复命了。”

    漱羽点了点头:“仙官慢走。”

    赤松子一拱手:“告辞。”

    树林后,一个人影闪过。

章节目录

她竟是失踪大佬的白月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乘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乘空并收藏她竟是失踪大佬的白月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