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桃颜瞪大了眼睛:“花妙音?她怎么会去捱日观?”

    漱羽语气干瘪地把事情原委说了。

    郑桃颜连连啧嘴:“这个花妙音真是够倒霉,怎么摊上这么个爹!也亏她想的出来,找白石道长求助,人家怎么可能收她做弟子嘛!”

    说完又反应过来:“不对啊,她怎么留下来了?白石道长怎么想的?”

    侯元朗分析:“捱日观志在降妖除魔救人于危难之中,道兄定是不忍见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可是、可是这也有点不像话吧!捱日观里全是大老爷们,她一个人在那是不是不太方便?”

    “我之前不也住在观里过……”漱羽撇了撇嘴。

    “那不一样啊!你是为了养伤,而且你和白石道长……”郑桃颜突然住嘴。

    侯元朗道:“这倒是没事,观里应该还是有单独的客房。”

    郑桃颜突然转身对侯元朗道:“裔修哥哥,你要不要去观里问问看,白石道长那里有什么不便需要帮忙的?”

    “……现在?”侯元朗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啊,现在。我就不跟你去了,我和阿羽这里还有些话要说,去吧裔修哥哥!”郑桃颜抓住侯元朗的袖子拉他起身。

    “……哦,好。那等你这边结束我来接你。”

    “嗯嗯。我等你!”

    侯元朗背影消失在轩廊尽头,郑桃颜一脸疑惑地转向了漱羽。

    “什么情况?栾白石怎么想的,把花妙音留在观里!”

    “可能……是我劝他留下来的?”漱羽慢吞吞地道。

    郑桃颜眼睛瞪得滚圆。

    “你劝他?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她一个姑娘家可怜巴巴的,怎么忍心将她拒之门外?”漱羽慢吞吞地,“——再说了,人家诚心要投入捱日观,做他栾白石的弟子,跟着他入道修行……”

    郑桃颜翻了个白眼:“做弟子,我看她是想做师娘!”

    漱羽皱眉,早上压抑下的那股气又暗暗升了起来。

    郑桃颜摇头:“不行,捱日观若是真收了花妙音做弟子,别的不说,对白石道长的清誉也会有损的!不然,问问姜伯伯有什么办法?”

    “我不想问。”

    郑桃颜没有察觉漱羽语气的古怪,点头:“对、对,你问不太合适,不然我去问问我爹?可是爹好像也不认识几个女冠观……”

    “哎呀算了算了,人家已经在捱日观呆得好好的,白石道长都不怕有损请誉,你瞎操什么心?”

    送走花妙音,漱羽按了一会发胀的胃,明明什么都没吃,却感觉憋气得难受。

    她径直入西院,敲响了姜怀谷的书房门。

    “神君,人送走了?”

    漱羽没有进屋,站在门口,言简意赅:“帮我送个人。”

    “您吩咐。”

    “今日午后派人去捱日观接花妙音,就说你得知她遭遇,已经为她找好去处,把她送到跋夏山云台观,观主慧行法师我会打好招呼。”

    姜怀谷从不多问,点头应是。

    银耳始终默默跟在漱羽身后,突然明白神君今日一直反常是为何。

    -

    九月初八,侯府大婚。

    说来也奇怪,入了深秋,本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到了迎亲这一日天气突然放晴,天际霞光万道,层云尽染。玉京秋色,于此日一览无遗。

    从休祥坊郑府到平康坊侯府的这一路,红绸彩旗挂满迎亲的道路,沿街铺面上均贴着大红的喜字。大祁境内所有侯氏产业麾下的商号已经接连休息三天,今日重新开门迎客。掌柜们均去现场祝贺,留守在店中的跑堂差役一大早便收到利是,一个个脸上都是喜气盈盈。

    玉京城内的百姓无人不知侯府的小公子侯元朗要迎娶礼部尚书郑元淳家的小姐,每家每户都收到了喜糖喜饼,抱着孩子的妇人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对着送喜的人说一声好听的吉祥话。饶是如此,成亲当日拦着要彩头的障车还是将两坊之间的大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侯元朗一声新郎官装束,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扬声道:“感谢诸位捧场,今日我侯氏旗下饭馆茶楼,所有酒水免费,请大家吃喜酒!”

    众人一听,一边高声叫着好,一边涌向了路边侯家的店面。

    也有些不为贪图便宜,只想看热闹的,便一直跟着侯元朗的迎亲车队到了郑府。

    郑桃颜新妆已成,桃腮带笑坐在闺房中,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

    人群在起哄。喜娘高亢的声音压住了众人的喧闹:“请新郎官做一首催妆诗来。”

    侯元朗微微一笑,向着郑桃颜的窗台扬声念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他背着手,满身的潇洒气度,这副意气飞扬的样子,叫众人想起他虽出身商户,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入了京师弘文馆,身边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清友,面对心爱之人勇敢追寻,如何算不得是令人心折的翩翩公子。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侯元朗脉脉深情地注视下,众人笑闹着将手执团扇的新娘迎上了花轿。

    ……

    “如何?凡间的婚礼挺有意思吧?”

    漱羽抿了唇,抱臂立在花园假山上的一处亭台,她身边站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

    “是挺热闹的。”

    漱羽转过身,将手里执着的金杯与青衣女子手中的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今日多谢跳珠仙子卖我个面子。这一杯自酿的烧春酒,你尝尝看。”

    跳珠仙子双手捧杯,躬身道了句谢,尝了一口杯中酒。

    “确与天界的酒有些不同。有些……特别的味道。”跳珠仙子抿着嘴咂摸。

    漱羽轻笑出声:“可能因为在凡界制成,沾了些土腥味吧!”

    跳珠仙子微笑道:“倒是值得怀念。”

    跳珠仙子也曾是个凡人,五千年前受漱羽亲手接引入天界,如今已经升任玄都雨师。郑桃颜担心成亲那日也会阴雨绵绵,沾湿喜服,在漱羽面前语气担忧地提了一句。正好也有人脉,漱羽便顺手请来当年的后辈做个人情。

    跳珠仙子细细打量漱羽,突然道:“神君似乎……变了许多。”

    “哪里变了?”

    “以往您总是独来独往,从来不喜欢热闹,就算在诸神之中,也算是极为……”跳珠仙子歪了头,在想着如何措辞。

    “极为孤僻?”漱羽对自己的认知尚算准确,但旁人并不敢如此直言不讳。

    “……这可是您说的。”

    跳珠仙子抿了抿嘴,“说实话,当年经您手登往天界的,提起您都觉得您寡言少语,猜不透在想什么,可如今看您,似乎有了不少人情味。”

    可不是么,今日这样的事倒并非特例,有的神仙在凡间立庙设坛,为仪典添些祥瑞之兆,请雨师雷君什么的出个场,大家互相帮忙你来我往,做做人情。

    可为了一场凡人的婚礼要将连日的阴雨压一压,这样的拜托竟然出自息翮神君,跳珠仙子接到仙童的通报当场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可能是人界待得太久了吧,这里的人太多,还都爱聚在一处,一个人显得太过反常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明。

    漱羽垂目看着下方的热闹,众人簇拥下,花轿已经出了侯府大门。

    她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挺拔孤峻的白衣身影。

    跳珠仙子吐了吐舌头,许是喝了漱羽的酒,在前辈面前说话也大胆了一些。

    “我们当年一起登仙的同僚,说起您都有几分畏惧。”

    漱羽扬眉:“畏惧我?”

    “是啊,您不爱说话,脾气却是直接了当,就连我师父提起您,也常感叹息翮神君不好惹呢。”

    漱羽无奈苦笑:“紫阳仙公竟然这么评价我?实在罪过……”

    跳珠仙子看着漱羽,突然好奇:“息翮神君,您当年登仙是哪位仙师接引?”

    “我……想不起来了。”

    “哦,时间的确是有些久远了——都传说您是万年难见的灵力奇才,灵根纯粹,想必不用像我们当年一样在梯仙国狼狈苦修。”

    “你这么一说……”漱羽微眯起眼,“……当年在天界修炼的那段时光,还真的记不太清了……”

    -

    新月如钩,挂上枝头。侯府大院中觥筹交错,笑声连连,一派热闹喜庆景象。

    男客那边已经酒过三巡,声浪渐高;女客们也放开了拘束,笑谈着把酒言欢。漱羽一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静静看着远处的热闹。

    树上掉下一朵木芙蓉落在肩头,被她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哨,把客人们都吓了一跳,手中举着的酒盏都暂停了一瞬,天边突然亮如白昼,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是欢庆的烟花点燃了。

    欢呼声再起,众人举杯相庆。不愧是富贵人家,为了庆祝小公子的喜事一掷千金,各种形状的烟花一丛丛绽放,比春节还要热闹,天边繁花似锦,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漱羽仰头看着,各色的焰火在她眸中燃烧着坠落,令她想起玄都百仙宴的景象。

    人间巧艺夺天工,炼药燃灯清昼同。

    “不知天上的神仙看到这热闹,是否会觉得凡人太过聒噪。”

    漱羽转过头,栾白石背着手站在树下,也正抬头看着天边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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