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孙权大清早就盼着天黑,谢灵毓蓦然想到一句取笑他的话,但是未语先羞。

    孙权已经看在眼里,枕着胳膊声音懒懒地问:“又想到什么话来损我呢?”

    谢灵毓俯身,纤眉含情,在他耳边犹犹豫豫用唇齿轻吐了五个字。

    她声音太小,孙权起先都没听清,结合她脸上捉摸不透的笑意,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五个字是:你是登徒子……

    “我是登徒子?”孙权扬声重复了一遍,不服气地把她拽过来笑问,“你看到登徒子还不快逃?”

    谢灵毓转眼便被他摁在身下,咬唇瞪着他,无力推拒。

    孙权抬了抬胳膊逗弄她:“你喊一声救命呀。”

    谢灵毓不出声,偏过头想让他别闹了。

    孙权抚着她鬓边的头发吃吃地笑道:“登徒子想对你为所欲为呢,你怕不怕?”

    谢灵毓不敢再招惹他,手抵着他的肩安抚道:“别闹了,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孙权望着她盈盈眼波,心跳突突如滚雷。

    谢灵毓接着道:“你都多少天没好好处理过军务了?你大哥该找你了,今天去前殿看看吧。”

    孙权想到军中的事,忽然贴在枕头上颓唐道:“我不想去,上次征粮的事没做好,大哥当着好多人的面骂我呢,我到现在还难受呢。”

    谢灵毓眉心微动,心中诧异: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她侧过身,闷笑一声,望着孙权的脸耐心道:“你大哥日理万机的,应该都不记得这回事儿了吧,你又何必一直放在心上?他是你大哥,他骂你,你听着就是了,若实在难听,大不了就左耳进右耳出。再说了,他骂你也是因为他对你有所期望啊,若是换了旁人,事情没做好,应该立刻就被贬官了吧,你大哥哪里会浪费口舌跟人家说这么多?”

    孙权含糊地嗯了一声,又赖在床上磨蹭一会儿,谢灵毓好说歹说,他才不情不愿地收拾一番到前殿去见孙策。

    孙策刚吃过早饭,坐在主位上正在看周瑜派人送回来的信,信中提及黄祖在江上陈兵一事,令孙策勾起心中隐匿的旧痛,想到当年父亲孙坚之死,放下信后,愁容不展。

    孙权一到前殿就见孙策脸色不太好,上前小心询问道:“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孙策抬了抬眼眶,扶案简短回答了两个字:“黄祖。”

    孙权听到这个名字也跟着变了脸色:“大哥准备出兵征讨黄祖吗?”

    孙策不置可否,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放下手又沉声道:“我要做的事太多,近来总觉得有心无力。”

    孙权没作声,这时忽然意识到,别人可以懈怠,但是他大哥不可以。外有父仇未报,内有江东士族不服,孙权想到他大哥肩上的担子,心里开始觉得很惭愧。

    孙权自省一番,遗憾道:“是我太没用,要是我能像大哥一样能征善战就好了。”

    孙策难以置信地扬眉望他,有所欣慰,改口谈及别的事:“听说你昨天去西园了?”

    孙权无从隐瞒,但是又稍做掩饰道:“嗯,本来只是去城隍庙进香的,顺路就陪灵毓去西园了。”

    “你去进香?求什么呢?”孙策脸上浮出轻笑。

    孙权不想说,难为情道:“大哥,这种事只能在心里跟神明说的,我不能告诉你。”

    孙策似笑非笑,悠悠道:“放眼整个江东,应该没几个人比你还逍遥了。”语气里居然还带有几许艳羡。

    孙权讪笑道:“也不是,我常常发愁钱不够花呢。“

    孙策冷着脸道:“你还想花多少钱?不知节俭,以后多少钱够你花啊?”

    孙权心里暗笑,灵毓也是这么说他的呢。

    随后,孙策又略显不满道:“你们把娴儿和绍儿留在西园,倒让我变成孤家寡人了。”

    孙权想提醒他:你身边不是还有靳氏吗?

    不过眼下孙策阴晴不定,孙权万不敢无礼。

    孙权趁机说道:“大嫂想回来了,马上天要冷了,她在西园有诸多不便。”说罢细心留神孙策的回应。

    孙策低头,随手抓起一捆案卷,片刻后,似不经意道:“嗯,我挑个日子去接她。”

    谢灵毓当晚听说孙策特地选了吉日,定于十日后去西园接聂夫人回府,心里喜忧参半。

    靳明禾虽然住在偏房,但毕竟跟聂夫人同在正院的屋檐下,前几天孙娴的兔子莫名其妙被毒死了,孙策好像还没顾得上追究。不知道靳明禾手上是藏了什么毒药,以她那个歹毒又鲁莽的个性,一有机会难保不会再下手,她简直毫无慈悲心,一旦出手就完全不考虑后果,聂夫人还怀着孩子,可是一点儿闪失都不能有。

    谢灵毓想了想,找机会暗示了孙权一下,孙权隔日去跟吴夫人说道一番,不久后靳明禾便被打发去了府中西北角的一处院子里。

    孙权事后觉得心烦意乱,跟谢灵毓嘟囔着:“咱们是非管大哥跟大嫂的事不可吗?我真想搬出去自立门户,看到那个靳氏就烦。”

    谢灵毓无奈道:“自立门户固然舒心,可是那要花一大笔钱置办宅子。”

    孙权怏怏地不再提这个事。

    三日后,孙权在前殿领了这个月剩下的俸禄,心里唉声连连,看到聂筠时又把上次借的钱还给了他。

    聂筠接过钱便笑问:“好像有阵子没看到你做东请喝酒了,我真不明白,你的钱都哪儿去了?”

    孙权答非所问:“我上回见到大嫂的时候,可是帮你提起你的婚事了,你就耐心等着吧。”

    聂筠不好意思道:“那多谢你了啊。”

    孙权耸耸肩:“你以后可别再当着我夫人的面治我的难看了啊。”

    聂筠不以为然:“我又是陪你喝酒又是听你倒苦水的,随口治你两句难看怎么了?大不了等我成婚以后,你也找机会在我夫人面前治我的难看呗。”

    孙权噗地笑出声:“你听听,天天不好好干正事,整日在瞎想些什么呢?”

    聂筠笑意不改,转身道:“刚忙完征粮,现在又要去备苜蓿草了,不跟你闲扯了,我走了。”

    孙权也转身道:“我也要去监督护城河清理淤泥了,再会。”

    二人话别,孙权独自骑马赶往城外,想着到手不多的俸禄开始发愁,这点钱别说置办新宅了,恐怕连给谢灵毓买几件首饰都不够,更别提他心里惦记着的带她去汤泉客栈住几天。

    孙权一边骑马一边胡思乱想,不知走了多远,路过一片柳树林,走近之后发现柳树下站着一位鹤发老人,这老人看起来不太寻常,一身伟岸,手持拂尘,白须飘逸不凡。

    孙权好奇地扫了一眼,想着还有要事需办,无意停留,谁知他刚望过去,这鹤发老人就开口叫住了他。

    “你是孙权吧?”

    声音高亢嘹亮,落在耳畔似有回声,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孙权根本不会相信这种声音能从这样的老者口中发出来。

    孙权勒马停住,诧异道:“你是?”

    老人眉宇庄重,抬头缓缓一句:“在下左慈。”

    孙权疑惑:“左慈?”蹙眉想了想,这人烟稀少之地竟然有这样一位奇怪的老者在此,还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孙权忽然参透玄机,继而对左慈恭敬笑道:“老人家应该是神仙吧?”

    前几日还去城隍庙烧香拜神,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神仙,真是奇妙。

    左慈面带微笑,并没有承认自己是神仙,却用一副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孙权,你现在有烦心事。”

    看来他真的是神仙了,孙权下马准备跟左慈多说几句话,坦白道:“嗯,我在烦恼我的钱不够用。”

    左慈轻抚胡须,神秘道:“放心,你以后会有花不完的钱的。”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孙权听到神仙这样说,一时欣喜若狂,心里还念念有词,等以后有很多钱了,就买一所大宅子和谢灵毓另立门户,还要给她买很多首饰,自己想请谁喝酒就请谁喝酒。

    左慈在一旁望着他,开口打断他的奇想:“你没有什么疑惑之处吗?”他一脸神秘莫测,似有千言万语,只待孙权开口询问。

    孙权很茫然,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暂时想不起来有什么疑惑之处。

    左慈也不急着说,轻飘飘道:“若想起来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来这个地方找我。”

    孙权急着赶路,没有多逗留,谢过左慈之后便接着往城外走了。临走前还对左慈客气道:“不知左神仙的庙堂在何处?等我有钱了,一定带着厚礼去供奉。”

    左慈却微笑道:“有缘自然再会。”

    孙权点点头,上马走了一段路之后开始觉得怪异,这神仙拦住他就是为了向他透露以后的好事吗?这是什么道理?

    孙权感到不可思议,在马背上回头望去,发现左慈已经不见了。

    天上有成群的大雁往南飞,孙权呆呆地仰头望了一阵,不管怎么说,左慈告诉他的毕竟是好消息,神仙也没必要骗他吧?孙权心里还是高兴的。

    这一整日孙权都在想入非非,看到护城河里清理出来的淤泥都觉得里面可能藏着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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