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听见孙权说什么怕打仗回来之后伤了脑袋,立刻想到一句取笑的话:你的脑袋本来也没有多好用啊。

    迎上孙权的目光,两个人脸上都带着莫名笑意,谢灵毓话到嘴边,却见吴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婢踩着雪来到院子里。

    丹兰和燕儿正拿着笤帚在院中扫雪,抬头笑问吴夫人的侍婢有何贵干。

    只听侍婢问道:“谢夫人在屋里吗?太夫人请她去一趟。”

    谢灵毓远远地听见了,跟孙权相视一眼后,便开口对吴夫人的侍婢道:“我在这儿呢。”说罢便抬脚要走。

    孙权伸手扯了扯她身上的狐裘,警觉地向侍婢问道:“太夫人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侍婢回过头,见孙权和谢灵毓相依在墙角赏梅,便上前如实回答道:“其实是靳姬想见谢夫人,太夫人已应允了。”

    谢灵毓想不通,靳明禾怎么会突然想见她?

    孙权开口回绝道:“谢夫人马上要跟我出门呢,恐怕是来不及随你去见靳姬了,你回去跟太夫人就说我们已经出门走了。”

    侍婢愣了愣,见孙权主意已定,谢灵毓也没有松口的意思,无力违抗,只好按照孙权的吩咐回去禀明吴夫人。

    这么一闹,二人也无心赏梅了,孙权拉下脸不忿道:“母亲也太纵容靳氏了,她想见你你就去啊?你这回要是乖乖去了,她以后还不蹬鼻子上脸,对你呼来喝去啊。”

    谢灵毓回想上次去见靳明禾的场面,觉得一言难尽,心底也不是很想见到她,便喃喃道:“那就不管她了。”

    为免再有人叨扰,孙权提前备了马车悄悄带着谢灵毓出门,丹兰和燕儿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去哪里,谢灵毓只告诉她们,她跟孙权要在外面留宿一晚。

    临走时路过正院,谢灵毓在门外看到孙娴和孙绍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几个小丫头在旁边陪着,不见聂夫人。

    反正明天就回来了,谢灵毓不想节外生枝,就没进去找聂夫人打招呼。

    府中的主干道已扫出一条能走的路,马车停在府门外,许是刚下过雪的缘故,出府的路上没碰到人。

    谢灵毓上马车前还跟孙权嘀咕着:“人家都待在屋子里取暖,我偏偏陪你往外跑,真是不像话。”

    孙权笑呵呵道:“说不定你去了之后会发现不虚此行呢?”

    谢灵毓心想但愿如此吧。孙权惦记了许久的汤泉客栈终于可以光顾了,美滋滋地坐在车前驾马。

    谢灵毓坐在马车里忍不住胡乱猜想,靳明禾突然想见她,吴夫人也同意,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转念一想,如果真有什么要紧事,当时应该也会让侍婢转告的吧。

    谢灵毓隐隐有些心烦,眼下孙权要出征了,随时会走的,她实在顾不了那么多,更不想腾出时间去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便将靳明禾的事丢之脑后不再回想。

    马车走在上次去城隍庙的路上,四野很寂静,谢灵毓怕冷,没推窗看外面雪景,孙权倒是在车外不停地说看到了野鸡野兔,大概是猎物在雪后出来觅食。

    又走了一段路,孙权果然发出一声惊叹:“下雪天出来打猎也蛮好的。”

    谢灵毓觉得他真是闲不住,隔着车门假意乖顺道:“那你停在这里打猎去吧。”

    孙权轻笑道:“我才不会出尔反尔呢。”

    谢灵毓在车里满意地笑了笑,一晃神儿的功夫便来到了汤泉客栈。

    客栈坐落在山脚下,冷风比空旷处略弱些,客栈外却是门可罗雀,孙权驾着马车大摇大摆停在门外,店家眼前一亮,忙走出来喜迎道:“刚下过大雪,想不到还能有贵客前来。”

    孙权笑出游手好闲的腔调:“那是别人不懂享受,越是下雪越应该来泡汤泉。”

    店家如遇知己,向孙权介绍这汤泉的水是从泉口引过来的,中间又经过客栈的炭火加热,所以干净又暖和。

    谢灵毓默默跟在后面,来到客栈大厅,闻到了炭火味,还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西墙处摆放有食案,供客人吃饭用。转眼间孙权跟店家在谈笑中选定了最大的一间暖阁。

    店家收了钱高兴地打开暖阁房门,又向孙权恭维:“公子带着夫人来汤泉客栈,真可谓是一大美事。”

    谢灵毓讪笑低头,两人随后走进去,看见屋内陈设一应俱全,中央有一方热气缭绕的温池,楼上则是寝居,被衾铺设整洁。谢灵毓从未住过客栈,一进来便啧啧称奇。

    店家离去后,孙权关上门悄悄对谢灵毓挑眉道:“听见了吗?除了我们,没有人过来。”

    谢灵毓听他话里的语气,好像有种能在这个地方横行霸道的雄浑气势,附和道:“听见了。”

    孙权笑吟吟靠近她说:“不瞒你说,我还带了好东西呢。”

    谢灵毓睁大眼睛奇道:“什么好东西?”

    孙权神秘兮兮:“你待会就知道了。”

    时候还早,谢灵毓想出去转转,跟孙权提议道:“我刚才看到山下有几处梅花呢,我想过去瞧瞧。”

    孙权忽然拉住她制止:“别出去。”又凑近些低声说,“刚才在路上,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谢灵毓变了脸色,诧异地问:“是什么人?”

    孙权不安地蹙眉:“我也不清楚。”

    谢灵毓看孙权的神色不像是吓唬她,立刻打消了出去赏花的念头,担心这趟出门会出什么变故,战战兢兢地待在暖阁里。

    没过多久,外面有一阵马蹄声渐近,孙权忙跑到楼上,将一扇窗稍稍拉开,侧着身向外眺望。谢灵毓也跟了上去,看到两个人分别骑着快马往山上去了,留下一路的蹄印,马蹄声也随之远去。

    孙权松了口气,喃喃道:“是我多虑了,他们往山上去了,应该不是故意跟着我们。”但是又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上山干什么呢,也不像是打猎的样子。”

    谢灵毓不敢放松戒备,只想老老实实在客栈待一晚,哪里都不想去了。

    孙权关上窗,眉眼深沉地问她:“肚子饿不饿?”

    谢灵毓点头笑答:“我刚才闻到客栈的饭菜很香。”

    “那我们这就去尝尝。”

    两人从暖阁出来去大厅用餐,店家好生招待,还吹嘘道:“我这客栈虽然汤泉更有名,但饭菜也是一绝,南来北往的就算不投宿,路过此地也要下马尝尝我这客栈的好酒好菜。”

    孙权眉心一动,跟谢灵毓相对坐在食案前用餐,守株待兔地等着刚刚骑马上山的两个人尽快下山回来。

    谢灵毓边喝汤边与他闲谈:“你近来有请军中那些好友吃饭喝酒吗?”

    孙权想了想叹道:“近来不敢乱花钱,而且琐事太多,我也没有那个心情。”之前跟左慈见了几面,整日担忧过度,弄得精神恍惚,所幸那种滋味已经渐渐远去。

    谢灵毓放下汤碗,有心逗弄他:“那你是喜欢跟我一起出来吃饭喝酒,还是跟你那些朋友?”

    孙权笑意深长地抬眼看她,假装思考一下,然后故作遗憾道:“这可真不好说。”

    谢灵毓撇了撇嘴:“那我以后不跟你出门了。”

    孙权向前探了探头,抿嘴笑道:“这就不高兴啦?”然后给谢灵毓夹了一块兔肉,“让你吃一块兔肉消消气。”

    没过太久,忽听外面有勒马的嘶鸣声,孙权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很快外面有人进来说要吃饭,店家同样热情款待,迎上前便问要吃什么菜。

    孙权顺着声音回头投去一瞥,见那两个人坐下后,表情都阴沉沉的,还环顾四周打量两眼,恰巧和孙权互望一下。孙权忙转过来,那两个人也看到孙权,并未有什么举动,只是一言不发低头吃饭。

    这两个人虽然谈不上有杀气,但也有些鬼鬼祟祟,孙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忙问谢灵毓:“你吃好了吗?”还对她使了个眼色。

    谢灵毓看在眼里,点头说吃好了,然后起身随孙权回到暖阁里。孙权做出纨绔子弟的派头,拿出银子放在食案上跟店家结账。

    孙权一进屋就拉上门闩,谢灵毓紧张地问:“是刚才那两个人吗?”

    “看身影应该是的。”

    谢灵毓不太明白:“行迹很可疑吗?”

    孙权也说不上来,冷静道:“你别动,我待会出去打听打听。”

    大厅里随后响起那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孙权竖起耳朵偷听,他们好像在做什么决定,还反复念叨了几个字,孙权仔细一琢磨,他们反复说的居然是:事在人为。

    待两个人离去后,孙权假装有东西掉在了食案旁,出去围着食案找了一圈。店家过来询问,孙权佯装可惜道:“我掉了一个香囊,找不到了,刚刚还有别的客人来吃饭对吧?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顺走了。”

    店家疑惑道:“我没看见他们往公子那种食案靠近啊,公子不妨再找找。”

    孙权轻轻嗯了一声,又随意地向店家问道:“他们也是来泡汤泉的吗?”

    店家没有隐瞒,爽快道:“那倒不是,他们是过路吃饭的。”

    孙权趁机和店家攀谈:“这么冷的天还出门办事,是打猎的吗?”

    “公子这便想错了,我方才看见他们马上的行囊,他们八成是上山祭拜。”

    孙权顺着话茬便问:“哦,祭拜何人?”

    “那我可不知道,我只听说,从前的许太守就埋在那边的山上。”

    孙权波澜不惊道:“哦,这样啊。”

    谢灵毓贴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从前的吴郡太守,那不是许贡吗?他还是被孙策杀的,这件事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谢灵毓在会稽也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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