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冯靠在仆人孟照身上喝加了野菜和盐巴的肉汤,连喝两大碗,喝得满脸是汗,精神也好多了。

    等衣服烤干,塞冯又高高兴兴拿去车上,过了好半天才下来,孟照也没敢问他是不是又给那天女穿回去了,只将加了肉的干饼递给他,“少爷要多吃一点饭,身体好得快。”

    沙罗喝着汤,眼睛看着那边,对温宋文罗道:“师兄,那个天女,真的留在塞冯车上?”

    温宋文罗没办法的看他一眼,轻微的责备道:“沙罗,今天那个天女是帮了我们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神灵是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

    沙罗皱眉,不再说话了。

    温宋文罗有些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沙罗,不要想那么多了。”

    沙罗应了一声,站起来回到车子上去。

    温宋文罗看了看他,吩咐仆人给那姑娘送点热水喝。

    大概是喝汤出了场大汗的缘故,第二天早上塞冯身体就彻底好了,可那天上掉下来的姑娘又高烧起来,额头滚烫,只能喂些水进去。

    好在现在他们多了很多马和财物,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坐骑,行动起来快速了许多,每天日出到日落前能前进近六十里了。

    本来温宋文罗和沙罗决定的是到下一个城镇就给那个天女找个大夫看伤,但没想到这天还没到城镇她忽然就醒了。

    注意到那双如湖水般清亮碧蓝的眼睛也正如湖水般映出自己时塞冯莫洛茶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俯身看时才惊觉是这个女人醒了,不由笑了起来,道:“你活下来了!”

    那双蓝眼睛动了动,那女人翻身支起手臂往四周打量,动作极漂亮的掀起帘子向外张望。

    塞冯莫洛茶温伸手拉了她一把,“别乱动。”又叫人来。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见那女人果真醒了纷纷称奇,又为其容光所慑,心里直犯嘀咕。

    沙罗不客气的驱马过来挑起帘子,正与那女人的目光相对,愣了半天,摔下帘子走了。

    塞冯莫洛茶温安慰她:“这是我师叔,人很好的。”

    那女人应该是听不懂,转头对他看了一眼,用特别好听的声音说了几句话,他一句也没听懂,就见那女人眼中黯淡下去,不由有点不知所措。

    从醒来的那个晚上开始那女人就主动去帮着车夫照顾马匹,她一步步参与着车队的事,帮他们整理车具绳索和随手修理一些马具,经过她手的东西都变得很好用。

    没两天,她亲手修好了车轮,又在车夫警惕不屑的目光里略微调整了车轴之后,那辆车就变得特别舒服,颠簸也轻了很多。由此事起,车队里的人才开始渐渐信任她。

    石头坡上绿草团团,其中摇曳着好些鲜红鲜黄的花儿。

    那人认认真真的摘了几朵,随后拿在手里出神的望着远方。

    旁边烧茶的仆人帕伊看见少年在看她,就说,“塞冯少爷,那个姑娘在想家了。”

    “她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她应该记得,”帕伊很确定,那个姑娘在认出天上飞过的一群大雁后指着它们又指指自己说了什么,大概就是她的名字吧,“昨天她说自己叫【鸿雁】。”

    那姑娘走了过来,随手将那红艳艳的鲜花晃了晃,递给了塞冯。

    塞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坐在那里脸都红了。

    帕伊忍着笑接到自己手里,转身走了,留下语言不通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塞冯便问:“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却见对方看着他,头一歪做疑问状。

    塞冯差点笑了,指指自己胸口,“塞冯,塞冯莫洛察万杜嘉。”又指向她,慢慢道,“你叫什么?是叫【鸿雁】吗?”他指指天空。

    就见对方点头,不由兴致勃勃:“你叫鸿雁。”

    对方模仿着他的发音,指向自己:“鸿雁?”见他点头,便重复了一遍,“鸿雁。”若有所思。

    塞冯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心情不好,便笑道:“鸿雁太长了,不好做名字,我们就叫你【鸿】吧?”他重复着【鸿】,直到对方点头,跟着他念了一遍,才吐出口气笑了。

    塞冯再次指指自己,“塞冯,塞~冯~”又一指杯子,“水~杯,”将奶茶晃出声音,“茶。”

    鸿边听边点头,然后复述了一遍,发音居然差不多,塞冯十分惊喜,忙给她纠正过来,又让她念了一两遍,果然越来越准了,不由心喜。

    十二三岁的少年本来也是最好为人师的时候,便将鸿当成个牙牙学语的幼儿一会儿教了好些字,越教越有兴趣了。

    这天车队走到一个有地表温泉的山坳处停下来休整。

    看着他们纷纷欢呼着跳进冒着热气的水坑里,塞冯爬上车找出干净衣物抱在怀里,忽然瞥见背靠车壁坐着的鸿,忙道:“你不去洗澡吗?”

    鸿背对车窗摇头一笑,指指自己也算起伏的胸口。

    塞冯看着她指着的衣襟上的污渍,犹豫了一下,又翻开褥子取出一身崭新的衣服放在她腿上:“这是我母亲给我的,说过完年就能穿了,”有些不舍的摸摸那衣服,“你先穿吧。”

    鸿已能听懂不少,于是一脸错愕的抱着衣服被拉下了车。

    好在其他人在一片混乱遮挡中叫来了看车子的随从,于是这会儿她就泡在了单独遮挡起来的一个水坑里,带着硫磺气息的泉水热腾腾的浸润着每一个酸痛的骨节,旁边还有缤纷的野花。

    塞冯正陪着老师讨论今天的见闻,忽一眼瞥见鸿穿着他的衣服出来,不由停了下来招招手。

    温宋文罗回头,夕阳红遍的草原上微风摇动鲜花,起伏不定的草丘和鲜花间走来一个高挑清秀的姑娘,不觉笑了起来,“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是啊,”江白塔雅师兄痴痴的看着那边,“真是天女吗?”

    塞冯看着那身影走近,夕阳在她身上披落霞光,那些漆黑的长发已经截短,随着掠过的风丝丝飘扬,看着看着,他那本来像溪流一样清澈活泼的孩子气的眼光渐渐凝聚凝实。

    “真美啊!”

    注意到塞冯的安静后温宋文罗心里隐隐有些察觉,却又不能确定到底是吉是凶,思索片刻后爱怜的摸摸塞冯的肩膀,“我们小塞冯这么安静,是也到了喜欢姑娘的年纪了吗?”

    一片笑声中塞冯渐渐红了脸。

    鸿走过来坐在靠近温宋文罗大师和塞冯的地方,离火堆几步远,又远离了仆人和护卫的位置。

    火光照亮那件新袍子,青色绸面上还绣着他家的标志。

    他比这姑娘矮了整整一个头,他妈妈让他带上的新袍子穿在她身上正合身,看了一会儿塞冯才反应过来,腼腆的笑了,将自己的烤肉递给她,“你真好看。”

    鸿连猜带蒙弄清楚意思后笑了一下。

    旁边有个师兄就笑了,“老师,小师弟还没到那个年纪呢~”

    满座哄笑中鸿与塞冯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温宋文罗失笑,心里倒有些落空。

    大家正围着火堆说说笑笑,忽然就听到连声惨叫,对上次的抢劫至今心有余悸的众人惊吓中起身回头,却看见沙罗被那女人按在塞冯的车子下面打。

    塞冯跳起来:“鸿?!”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上前解救,将沙罗从那女人身下拉了出来。

    沙罗已经挨了几拳,脸上眼看着肿了一块,恼羞成怒的喊:“你竟然敢打我?!”众人也有所猜测,见鸿并没有要羞耻避开的意思反向他昂然走了一步,目光冷漠,想起那日她对敌的厉害便纷纷捂了沙罗的嘴拉他后退,又对塞冯道:“发生了一点误会,跟她说沙罗不会再来了。”

    塞冯皱着眉头看着,然后问:“沙罗师叔是不是欺负鸿了?”见沙罗呸的啐了鸿一下,他板起了脸挡在鸿的面前,他出身不错,沙罗也不好与他为难,左右看看甩开众人就走。

    见他走远,塞冯转身拉了鸿的手。

    鸿低头看他。

    塞冯问她有没有被欺负,见她摇头就放下心,仔细看了她一圈,果然没有哪里受伤,便道:“我很想叫师叔给你道歉,但师叔心高气傲,从来不会给人道歉,与其再争吵一次,不如下次再有麻烦的时候你晚点去救他,让他知道不要随便得罪你,行吗?”他明亮的眼睛映着火光。

    鸿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塞冯知道她同意了,勉强笑了笑,“对不住,我说话没有那个份量。等我再长大一点,说话有力量的时候我会为你撑腰的。”

    鸿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开。

    众人都知道沙罗不会轻易放下此事,果然随后几天沙罗的事格外多。

    有时鸿会不吭声的把事情办了,修修车什么的很利索,有时鸿就冷冷盯他一眼,然后走开,沙罗在后面气得跳着脚。

    这天沙罗故意给了她一袋粮食叫她去做饭,然后震惊的看着她将整袋粮食连口袋一起浸在了溪水里。

    “她不会做食物?”温宋文罗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师弟确实有点心胸不广,“这是离魂了吧?我父母家有个佣人也是在高热后忘记自己是谁,连话都不会说了,佣人们只能像教孩子似的带着他,过了大半年才能重新做事。”可这个荒野上哪里找人来照顾她?

    他抬头正好看到学生们洗完澡从河边回来坐下,其中他最得意的小学生塞冯正满头是水的被孟照按在石头上坐下给他擦头发,不由眼前一亮:“塞冯!”

    塞冯一脸茫然的应声抬头,还不知道将被老师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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