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关·雪山冰川（五）
姜凛是从窗外翻进来的。
他原本只是打算围观一下凌苋的药水实验做得如何，没想到刚翻到二楼的窗沿上，就隔着玻璃看到凌苋直直地栽倒在地毯上。
凌苋似乎在经受什么莫大的痛苦，形状漂亮的眼睛里失去焦点，卷翘的睫毛上沾了一圈疼出来的生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一滴。
姜凛抱起她的时候，被她躯体的温度冰得一惊。
他急忙给她裹上温暖的绒被，把她平稳地放到壁炉边的椅子中。
好一会儿，凌苋似乎才缓过来了一点，垂着眼问：“你怎么过来了？”
姜凛没接话，声音很轻：“好点了吗？”
凌苋闭了一下眼。
身体里翻涌不息的疼痛依旧没有停歇，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异样，试图恢复往日的冰山脸：“我没事，你回去吧。”
姜凛眯着眸子看她：“……你知道你这时候的演技真的一般吗？”
都疼成这样了还装？
凌苋顿了顿：“你肯定猜到这是’禁果‘的后劲了，这种痛没办法处理，硬熬过去就好了。”
姜凛指尖攥紧，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凌苋还是没听到姜凛起身的动静，无奈地重复：“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回去吧。”
姜凛的方向依旧一片寂静。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会保持安静，不会烦你的。别赶我走。”
凌苋头痛地按了一下太阳穴。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
姜凛语气低落地解释：“如果我不在，你待会再摔了怎么办？你要是不想让我进来，我就在外面的窗沿上坐着。”
凌苋中午刚爬完外墙，深知外面有多冷，“……你坐那儿干什么？当冰雕？”
姜凛尾音稍扬：“那就是同意我在这里了？”
凌苋被他磨得没办法，默许了他在地板上打地铺。
皮肉之下，一寸寸的撕裂感过于清晰，她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姜凛似乎靠得近了些，大约是想问她情况。
恍惚间，她回想起夜里那个梦境，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现在还给你了。”
剧痛模糊了她的视线，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影像极了梦里那个总爱哄她玩的少年，于是很记仇地说：
“你之前骗我的……都还给你。”
之前他受伤，都是她被瞒着……这不公平。
对方好像愣住了，没有回应。
凌苋却闭上眼，心满意足地沉睡了过去。
.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放着两管用空了的舒缓剂，一看就是从采购区买来的。
……舒缓剂1积分一支，姜凛倒好，一点不心疼积分。
两支舒缓剂的效果让她痛了一夜的头终于能放松片刻，精神上有如得到了一场理疗，舒缓了许多。
然而那个陪床陪了一夜的人却不在了。
凌苋抬眼没看到姜凛时，心里还莫名空了一拍。
如果不是那两支舒缓剂，她几乎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境。
凌苋在房间里研究了一天药水的配置方案，又炸掉了两个试剂管，总算配出了一个生成了新沉淀的试剂。
她捏着试剂管，感觉自己不像是活在新星历，反而更像是活在古地球时代的中世纪时期。
这种奇怪的配方……从科学理论上完全解释不通，但这一关似乎很接近中世纪时欧洲的背景，处于科技还未迅猛发展，各种玄学学派备受推崇，充斥着迷信色彩的时期。
凌苋小心地放下试剂。
没事，能不能“起死回生”不重要，别炸掉才是最重要的。
.
晚上用餐时，又进来了一个新的巫师。
这个巫师穿着绒毛的黑袍子，看着就有一幅装神弄鬼的气质。他说话时声音异常缥缈，带着点西洋人的腔调：“啊，伟大的王，我是通灵者，能够帮您和死去的灵魂沟通。”
然而听完这个巫师的发言，王的反应却有一些奇怪。
他的笑容诡异地僵了片刻，嘴角一点一点放下来。
这是王说得欢迎词最简短的一次，只说了：“请坐，欢迎。”
凌苋敏锐地从王的语气中听出了紧绷的情绪。
难道他并不是很愿意与这些死灵们沟通？
在藏书区，她把自己的疑惑小声地告诉了姜凛：“目前为止一共五个巫师，王只对起死回生、驭尸这两个能力感兴趣，却对通灵毫无兴趣。我觉得……王并不是想让百万大军真正地活过来，而只是想让他们重新长出血肉，再控制他们的行动和思维。”
“有理。”姜凛认可，“还有，我觉得大将军和王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藏书上记载大将军是为保护王而死。”凌苋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新发现，“你有什么新线索？”
姜凛：“我今天去了那两间门外被锁住的屋子。”
看到凌苋惊讶的神色，姜凛上扬的眼尾一勾，“这幅神色是什么意思，只相信你能进去，不相信我能进去？”
“其实的确是托了你的福。戴墨镜的那位小姐今天早餐时和王告状，说昨天那个进他内室的人影身形像你。”姜凛耸肩，“今天三分之二的侍卫都在你门口和窗台附近盯着了，我当然要趁这个可乘之机溜进去。”
凌苋拍了两下手：“刚看出来，你还挺机灵的。”
姜凛谦虚道：“谬赞，谬赞。你猜那两个房间装得是什么？全是和大将军有关的东西，什么用过的佩剑啊，第一次杀敌时的头盔啊……简直就是个小型纪念品收藏馆。”
凌苋思考：“如果他们关系真的这么好，死后为什么不让亲卫正大光明地提大将军的名号？”
姜凛压低声音，“而且那个房间里，我看到了一把沾着干涸血迹的短剑，就摆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
——【王和大将军是一同长大的伙伴。异族入侵时，大将军为了救王而死，死前后腰上被捅进了一根入骨的短剑。】
“最重要的是，短剑的把手位置上刻着一个标。”
姜凛指了一下凌苋合上的那本书的封面，凌苋低头，看到上面印着一个王的王室专用印记。
她很眼熟这个印记，在王的餐具、内室里的物品上都出现过。
她抬起眼，对上姜凛的视线：“你是说，是王杀了大将军？”
姜凛点头：“我的推测。”
“为什么？”凌苋难以理解，“如果是王亲手杀了大将军，那又为什么现在想复活他？”
姜凛解释：“你之前也说了，不是’复活‘，而是重塑肉身，再控制他的行动和思维。”
“可这样原先的人不就只剩一个傀儡外壳了吗？”凌苋不明白这种做法的意义，“那灵魂呢？”
“可能有人只需要一个壳子吧。”姜凛耸肩。
不论怎么说，他们还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后面几日里，凌苋再次实验了几次试剂，总共配出来了三管试剂。
试剂只差一个主要成分，就是【最期望死者复活的人的眼泪】。
为了掩饰去过王的内室的事情，肯定不能直接上去要眼泪。
但除了王，她也没有找到其他期望大将军复活的人。
正当她感到头痛的时候，机会来了。
化冰期的前一天，是大将军的祭日。
神庙内，王捧着一大束落了白雪的红色报春花，把它放在祭坛上。
王罕见地话少，对着大将军的画像沉默片刻，拿上权杖就转身而去。
他走后，凌苋小心地摘下一片报春花的花瓣，从上面倒下来两滴晶莹的眼泪。
至此，试剂所需的全部成分都已经找到了。
.
第二天就是化冰期。随着温度的迅速升高，凌苋隐隐看到雪山下方的冰川开始缓慢消融。
王步履匆匆地往山下走，几位“巫师”紧紧跟随他的脚步。
他像是不知疲惫一样赶路，连续走了六个小时。
有个别巫师撑不住了，喘着气落在后面。
姜凛和凌苋的衣服穿得最薄，但步伐迈得却最快，轻松地跟着王往下走。
又过了近三个小时，他们才终于下到了雪山的山底。
凌苋看到，随着冰山的融化，被冻在最里面的骨骼逐渐显露出来，七零八落地散在汪洋上。
王转过身，绿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凌苋：“你的起死回生咒准备好了么？”
凌苋颔首。
王伸出手，把权杖往前拿了一步。
凌苋微微扬起头，看向权杖上方那个真人头颅大小的骷髅头。
“……先从他开始吧。”王的声音细不可闻，又像是带着点颤抖，“让大将军活过来见我。”
他原本只是打算围观一下凌苋的药水实验做得如何，没想到刚翻到二楼的窗沿上，就隔着玻璃看到凌苋直直地栽倒在地毯上。
凌苋似乎在经受什么莫大的痛苦，形状漂亮的眼睛里失去焦点，卷翘的睫毛上沾了一圈疼出来的生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一滴。
姜凛抱起她的时候，被她躯体的温度冰得一惊。
他急忙给她裹上温暖的绒被，把她平稳地放到壁炉边的椅子中。
好一会儿，凌苋似乎才缓过来了一点，垂着眼问：“你怎么过来了？”
姜凛没接话，声音很轻：“好点了吗？”
凌苋闭了一下眼。
身体里翻涌不息的疼痛依旧没有停歇，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异样，试图恢复往日的冰山脸：“我没事，你回去吧。”
姜凛眯着眸子看她：“……你知道你这时候的演技真的一般吗？”
都疼成这样了还装？
凌苋顿了顿：“你肯定猜到这是’禁果‘的后劲了，这种痛没办法处理，硬熬过去就好了。”
姜凛指尖攥紧，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凌苋还是没听到姜凛起身的动静，无奈地重复：“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回去吧。”
姜凛的方向依旧一片寂静。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会保持安静，不会烦你的。别赶我走。”
凌苋头痛地按了一下太阳穴。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
姜凛语气低落地解释：“如果我不在，你待会再摔了怎么办？你要是不想让我进来，我就在外面的窗沿上坐着。”
凌苋中午刚爬完外墙，深知外面有多冷，“……你坐那儿干什么？当冰雕？”
姜凛尾音稍扬：“那就是同意我在这里了？”
凌苋被他磨得没办法，默许了他在地板上打地铺。
皮肉之下，一寸寸的撕裂感过于清晰，她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姜凛似乎靠得近了些，大约是想问她情况。
恍惚间，她回想起夜里那个梦境，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现在还给你了。”
剧痛模糊了她的视线，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影像极了梦里那个总爱哄她玩的少年，于是很记仇地说：
“你之前骗我的……都还给你。”
之前他受伤，都是她被瞒着……这不公平。
对方好像愣住了，没有回应。
凌苋却闭上眼，心满意足地沉睡了过去。
.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放着两管用空了的舒缓剂，一看就是从采购区买来的。
……舒缓剂1积分一支，姜凛倒好，一点不心疼积分。
两支舒缓剂的效果让她痛了一夜的头终于能放松片刻，精神上有如得到了一场理疗，舒缓了许多。
然而那个陪床陪了一夜的人却不在了。
凌苋抬眼没看到姜凛时，心里还莫名空了一拍。
如果不是那两支舒缓剂，她几乎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境。
凌苋在房间里研究了一天药水的配置方案，又炸掉了两个试剂管，总算配出了一个生成了新沉淀的试剂。
她捏着试剂管，感觉自己不像是活在新星历，反而更像是活在古地球时代的中世纪时期。
这种奇怪的配方……从科学理论上完全解释不通，但这一关似乎很接近中世纪时欧洲的背景，处于科技还未迅猛发展，各种玄学学派备受推崇，充斥着迷信色彩的时期。
凌苋小心地放下试剂。
没事，能不能“起死回生”不重要，别炸掉才是最重要的。
.
晚上用餐时，又进来了一个新的巫师。
这个巫师穿着绒毛的黑袍子，看着就有一幅装神弄鬼的气质。他说话时声音异常缥缈，带着点西洋人的腔调：“啊，伟大的王，我是通灵者，能够帮您和死去的灵魂沟通。”
然而听完这个巫师的发言，王的反应却有一些奇怪。
他的笑容诡异地僵了片刻，嘴角一点一点放下来。
这是王说得欢迎词最简短的一次，只说了：“请坐，欢迎。”
凌苋敏锐地从王的语气中听出了紧绷的情绪。
难道他并不是很愿意与这些死灵们沟通？
在藏书区，她把自己的疑惑小声地告诉了姜凛：“目前为止一共五个巫师，王只对起死回生、驭尸这两个能力感兴趣，却对通灵毫无兴趣。我觉得……王并不是想让百万大军真正地活过来，而只是想让他们重新长出血肉，再控制他们的行动和思维。”
“有理。”姜凛认可，“还有，我觉得大将军和王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藏书上记载大将军是为保护王而死。”凌苋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新发现，“你有什么新线索？”
姜凛：“我今天去了那两间门外被锁住的屋子。”
看到凌苋惊讶的神色，姜凛上扬的眼尾一勾，“这幅神色是什么意思，只相信你能进去，不相信我能进去？”
“其实的确是托了你的福。戴墨镜的那位小姐今天早餐时和王告状，说昨天那个进他内室的人影身形像你。”姜凛耸肩，“今天三分之二的侍卫都在你门口和窗台附近盯着了，我当然要趁这个可乘之机溜进去。”
凌苋拍了两下手：“刚看出来，你还挺机灵的。”
姜凛谦虚道：“谬赞，谬赞。你猜那两个房间装得是什么？全是和大将军有关的东西，什么用过的佩剑啊，第一次杀敌时的头盔啊……简直就是个小型纪念品收藏馆。”
凌苋思考：“如果他们关系真的这么好，死后为什么不让亲卫正大光明地提大将军的名号？”
姜凛压低声音，“而且那个房间里，我看到了一把沾着干涸血迹的短剑，就摆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
——【王和大将军是一同长大的伙伴。异族入侵时，大将军为了救王而死，死前后腰上被捅进了一根入骨的短剑。】
“最重要的是，短剑的把手位置上刻着一个标。”
姜凛指了一下凌苋合上的那本书的封面，凌苋低头，看到上面印着一个王的王室专用印记。
她很眼熟这个印记，在王的餐具、内室里的物品上都出现过。
她抬起眼，对上姜凛的视线：“你是说，是王杀了大将军？”
姜凛点头：“我的推测。”
“为什么？”凌苋难以理解，“如果是王亲手杀了大将军，那又为什么现在想复活他？”
姜凛解释：“你之前也说了，不是’复活‘，而是重塑肉身，再控制他的行动和思维。”
“可这样原先的人不就只剩一个傀儡外壳了吗？”凌苋不明白这种做法的意义，“那灵魂呢？”
“可能有人只需要一个壳子吧。”姜凛耸肩。
不论怎么说，他们还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后面几日里，凌苋再次实验了几次试剂，总共配出来了三管试剂。
试剂只差一个主要成分，就是【最期望死者复活的人的眼泪】。
为了掩饰去过王的内室的事情，肯定不能直接上去要眼泪。
但除了王，她也没有找到其他期望大将军复活的人。
正当她感到头痛的时候，机会来了。
化冰期的前一天，是大将军的祭日。
神庙内，王捧着一大束落了白雪的红色报春花，把它放在祭坛上。
王罕见地话少，对着大将军的画像沉默片刻，拿上权杖就转身而去。
他走后，凌苋小心地摘下一片报春花的花瓣，从上面倒下来两滴晶莹的眼泪。
至此，试剂所需的全部成分都已经找到了。
.
第二天就是化冰期。随着温度的迅速升高，凌苋隐隐看到雪山下方的冰川开始缓慢消融。
王步履匆匆地往山下走，几位“巫师”紧紧跟随他的脚步。
他像是不知疲惫一样赶路，连续走了六个小时。
有个别巫师撑不住了，喘着气落在后面。
姜凛和凌苋的衣服穿得最薄，但步伐迈得却最快，轻松地跟着王往下走。
又过了近三个小时，他们才终于下到了雪山的山底。
凌苋看到，随着冰山的融化，被冻在最里面的骨骼逐渐显露出来，七零八落地散在汪洋上。
王转过身，绿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凌苋：“你的起死回生咒准备好了么？”
凌苋颔首。
王伸出手，把权杖往前拿了一步。
凌苋微微扬起头，看向权杖上方那个真人头颅大小的骷髅头。
“……先从他开始吧。”王的声音细不可闻，又像是带着点颤抖，“让大将军活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