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别再骂了。见里头争执越发激烈,周升几次欲起身相劝,又怕看到不该看的,嗐,终究是不敢!

    果真就动手了。

    一路推搡,卡着脖子高高举起手掌,苏锦死攥住衣襟,恨恨的抬眼,就是不肯低头。

    “打吧,又不是第一遭儿,打死大家都丢开手,都落得个痛快,悉听尊意!”

    那一掌终究没落下,只等到一句狠话。

    “我没同他理论,他还敢先发制人。且等我腾出手来,再整治他!”

    哪里由的她反抗,哪里允许她说不。说话间就上手,纸糊的人儿一拉一拽扣入怀中,一推便倒在榻上。欺身上前,一下子压在身下。

    扯衣领,松汗巾,一下子瓷白的肩头露出大半,缠枝牡丹绣样的肚兜裹住嶙峋的身子,瘦削的肩胛骨因为反抗起伏剧烈。

    他要,现在就要,要交欢。要行房,要行夫妻之礼。

    她怎么肯?

    死命的挣扎,手打脚踢,逮到就咬,碰到了就抓。待到口腔里漫出血腥味,指甲扣到肉里,也浑不解气,

    后头被他钳制的死死,累的气喘,再也动弹不得,便是破口大骂。

    猪狗,猪狗。

    畜生,畜生。

    禽兽,禽兽。

    无般不骂出口。

    骂的这样难听,他们本就心生怨怼,哪里顾得上她的感受。

    如此更是激起雄性的征服欲,许是做男人做丈夫的血性,她越反抗他越要降服。

    他要赢,他要占上风,他要制伏她,他要她听话、顺从,永永远远不再离开。

    “既这样恨我,留在我身边,缠着我,日里夜里来找我寻仇,哪怕是恨也不许忘了我。”

    “呸!道貌岸然,一如既往。可怜,你真可怜,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姓周的,你骗我,我死生都不再见你。”

    “那你就可怜可怜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在哭,虽泪落无声,可眼珠子断线一样。

    “何曾骗过你,何曾对谁用情颇深?”

    “我为我做过的给你道歉,可我喜欢你,你难道感受不出?”

    红彤彤的蓄满,又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带着哭腔。

    “一点子事总也过不去,求你别离开我,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你的喜欢要了我孩子的命,又几乎要了我的命,实不敢当。”

    愤慨万分,毫无理智,发号施令。

    “去撵了她,去母留子你说过的。去呀,去除了她,我就回去!”

    “我他妈杀了那个贱人!!”

    劈手塞进她口中,恨恨的骂道:“敢咬舌我立马弄死那姓宋的,你信不信?”

    信。

    倏忽停止挣扎,反抗声,叫骂声戛然而止。周升将欲起身的腿,复又跪了下去,情形十分之诡异。

    那是死心和绝望。

    苏锦已然放弃抵抗,麻木的任他动作,无声无息,予求予与,像个破碎的人偶。

    天地神明,父母在上,灵牌寂寂,全都睁着眼睛他们敦睦夫妇之伦。

    赤裸裸的亵渎。

    他们还能回去吗?现时还有这种念头,不觉得可笑吗?痴人说梦!

    她不反抗了,她认命了,她怕他弄死她的好哥哥。周彦邦眼泪啊,啪嗒啪嗒的落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怨是恨还是爱……

    畜生,畜生!

    争吵中,躲在灶房里的另一个男人此时亦义愤填膺。

    他的名字一再被提起,他是一根刺,他是一把刀,他没能帮助,反置她于不堪的境地,陷她于不仁不义!

    现在,就现在那人正在凌、辱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她的惨叫,他的兽性,他这个所谓哥哥听的真切。

    我妹妹正在被人强、暴,我该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我是她哥哥,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兄长?我能护她什么?

    纵然瘦长的手指骨节握的发白,气愤到颤抖,而他只是藏着,藏在柴草后吗?

    不能!

    狗屁的名节,去他的身份!笨拙的摸到一根烧火棒,拼了,同那人拼了!

    “不可不可,出去才是害了她,求求你!”

    一双手死死拉住,指甲紧紧嵌入他肉里,一双眼急的几乎要落泪。

    “他们是夫妻,没道理的是你。让他看到你,夫人刚才的分辩全都白费了。黄泥掉裤筒里,有嘴说不清,到那时,不光是你,咱们都活不成!”

    转身走了出去,跪在门前:“我服侍爷,求爷放过夫人,她身上不好,淋淋不尽……”

    衣冠禽兽!

    天地无言,那屋里只余男人鼻腔的闷哼和朽坏床架子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没了女人的声响。

    院里的奴仆,灶房里的他,都只能听着,他在强、暴她,因为是夫妻,正大光明!

    泪水汩汩从眼角溢漫,淹没在鬓发间。

    “吱嘎吱嘎”

    苏锦半眯着眼,迷离而麻木的望着晃动的帐子。蛛网破了,一根蛛丝吊在半空。荡啊荡,摇摇欲坠。她缓缓的伸出手,想够却总也够不着。

    她并不觉得身上有人,甚至这身子不是她的。也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她感觉自己是空的,从身到心。身子在榻上,而魂灵在天外。

    哪里是夫妻行房,分明是贼匪奸、淫!

    “给你两日,我来接你,敢有一个字啰嗦,我立刻绑了你去。”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中,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老实做你的夫人,再敢心生邪念,那姓宋的也别想好!”

    黑暗中,月光洒在她的肩背,像一件上好的瓷器,釉质光洁。却遍布凌乱青丝,身躯孱弱。

    她背对他,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他的话也不曾引起她丝毫动静,她仿佛是死的。

    怎这般执拗,恨吧,谁不恨呢,恨的切齿:“嗐!走!”

    大门扇咚的一声,夜风中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起风了,夜风微微凉,藏在角落的几株玉栀淡然盛开,幽香袭来。

    可赏花之人却无心于此,它们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人间的喜悲都与它们无关。

    她也想做一朵花,哪怕一颗草籽也行。

    苏锦就这样躺着,默默的,无声的。仿佛破败的布偶,撕的凌乱稀碎。

    撕扯的肚兜,敞开的胸怀,赤、裸的周身,干涸的眼泪……好累,真是连手指头也不想动。

    “夫人……”甫一开口,柳絮凝噎:“他走了,咱们起来,我帮您擦洗梳头。”

    她只是不动,任由柳絮翻身摆弄。昏暗的烛光下,一件缠枝牡丹月白肚兜,挂脖的绳子都断了,揉成一团子,皱的不像话。

    手腕子上、雪白的颈子上,掐的红痕触目惊心。待到下身时,啊呀,这刺目的红,她身上未尽啊……

    柳絮仔细的翻看擦洗,棉帕子淘漉了一遍又一遍。

    “这府上的爷,读恁多书,做恁大官儿,作践起人来忒下死手。比我们行院里的醉酒汉子还……”

    嗐!不说了,说多了平添烦恼。既是夫妻,谁又能说什么,不说了,不说了!话到嘴边生生吞咽下去。

    幽幽暗暗的长街上,白日的喧嚣落幕,燥热的风吹的人身上黏腻。

    这一路从山上到府上,从城外到街中,从刚开始的策马,到现在的缓行。马蹄声踢踏,寂静的街巷好不落寞。

    他在回忆,周彦邦在回想。那一帧帧一幕幕,从开始的争论,到后来的死寂,她脸上的那种绝望和心死,他洞若观火。

    哀莫大于心死,此番就是回来,人在身边,心恐怕相隔万里。

    那么放了她?如她所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他不要,他是如此认真的爱过,决不会轻易放手。

    那么把她接到身边,暖化她,呵护她,再也不伤害她。假以时日,必定回心转意。对,就是这样,他周彦邦历来没有做不成的事!

    那种虚无的幻想,笃定、自负带着深深的自责。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妄图。

    “她要和我合离,要我休了她。”

    啊?喃喃似自呓,是在跟我说话吗?周升一个激灵,驾马疾走两步,凑上前去。

    “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吵嘴哪有好话,糊涂话爷莫当真。咱们把夫人接家来,气消了也就好了。”

    小夫妻?转头问:“我们是哪一年成亲?孝贤都恁大了,可不是小夫妻喽。”

    “历庆……”

    “历庆七年三月初十六,婚书还是在山西任上所写,我亲手所写。”

    回忆往事,不甚唏嘘,那年花正红粉正香,一个待嫁闺中,一个初入仕途。

    虽吵虽闹,彼此的磨合中,一次次靠近。在潜斋时,彼此情那样浓,怎么会?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糊涂话?她一点儿都不糊涂,此一番怕是要抱恨终身。恨便恨吧,只要还在身边。

    “走。”

    策马扬鞭,一声令下,马蹄声咔哒咔哒刺破黑夜。

    “爷,爷您回来了。”丈夫归家,妇人笑脸相迎,立时迎上前去。手脚麻利的脱衣捧帕,奉茶除靴。

    打着扇说道:“上房东院收拾好了,爷快把夫人接家来吧。如今不太平,外头流寇野匪,况炎天暑热,接家中放心。”

    “恁晚还不歇。”他根本无心应承。

    “等您呀!”低头颔首,娇羞无限:“姐儿刚会爬屋里头就呆不住,奶、子抱着往东走不要,往西走就哭。您猜她指哪?”

    捏着肩头,小小的卖了个关子:“她呀,单要去您的书房,想父亲了呀!却原来,点大的人,一肚子心思呀!”

    “爷。”他的姨娘,蹲下身来,崇敬的眼神仰望他:“爷,姑娘冒牙了,咱们女儿长牙了。”

    周彦邦就这样看着她,温柔小意,为他生儿长女,隐忍贞静的姨娘。爱他,慕他,敬他,捧着一颗真心的妾房。眼神中说不出的迷茫。

    ‘撵了她,打发了她,我就回府!’

    ‘我他妈杀了贱人!’

    犹言在耳,他应允的,他答应的,可现在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哎呀,哎呀哎呀,您这袍子上怎么有血。”扯住膀子失声叫嚷:“可是伤到哪儿了?快给我瞧瞧,去我屋里,我服侍您擦洗。”

    不堪的一幕登时涌上心头,他又欺负她,那时的他是个禽兽。

    猛的甩开膀子:“滚,快滚,快离了我的眼。”

    待高氏惶惶恐恐的离去,他才疲惫的闭上眼。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对她,他又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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