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这种事,非性情洒脱之人,轻易做不到。

    幸好晓和暮是两只除了对方外,没什么牵挂的半人半尸,只要待在一起,就可以整个世界到处跑。

    他俩就像末世里的清道夫,走过一个地方,就打扫一个地方。

    现在两人虽有人类的正常外形,可本质上算不得人类。

    暮修好了“苦藏”的实验室,抽取了晓和他自己的血液进行诊断。注射疫苗后,体内的病毒维持在可控数值内,但并没有消失,就好比末日前年轻人之间流行的纹身,免疫系统不断在对抗外来因素中死去,但它仍然留在体内,对人体造不成明显伤害。

    这就像人类大清洗之后的进化,晓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夜视能力和速度有所提高,耳聪目明,且能吃得下人类的食物,若要细究,她好像青蔓和人类也能照吃不误。

    不过她还算有道德的半人半尸,如今既不属于丧尸那类,也不属于人类那类,她便将自己归于两个物种之上,口腹之欲只用人类的食物满足。

    暮也如此,最近晓还偶然发现,暮本就壮得不行的身材,如今日益壮得接近于异变者,胸膛连刀和子弹都穿不过,还能单手将小巧的晓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

    这种特性让晓有些羡慕,她仍旧没有末世前的记忆,但总觉得自己除了裸奔的念头,还有个金刚芭比的想法。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是抱起暮的那一个。

    两人在“苦藏”待久了,将这座城市清扫得只剩无法绝对整理的白灰后,就要往其他地方走。

    流浪嘛,就是要随波逐流,到处浪。

    他们没多少行李,一个包裹里装的满是洁癖的晓为两人准备的换洗衣服,还有就是整个“苦藏”能搜寻到的所有菠萝包。

    暮单手抱着晓,肩上扛着包,往“苦藏”之外的地方走,身后还跟了只低着头,做不出表情,却能清楚感受到她满身委屈的异变者。

    这只异变者手臂同样弯曲着,学着暮的样子,抱了个活物在怀里,只是她的活物是一只花臂黑猫,眯着眼,餍足地在她手臂上浅眠。

    自从在长椅那儿无意识地将晓开膛破肚后,这只由女丧尸变成的异变者一直是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晓听见她跟上来的沉重脚步声,压着暮的肩膀探出脑袋:“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她一出声,暮和异变者都停下了,黑猫懒懒散散地掀开眼皮。

    暮研制出来的疫苗只是“隐形”作用,在异变者面前隐藏自己的气息,却不能让异变者不起攻击的心思,而且有时效性。

    他们身后这只异变者,是唯一不随意发起攻击的异变者。

    晓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来是那只黑猫的缘故,这只女丧尸变成异变者后,除去一开始的无差别攻击,现在她已经是一只拥有独立思想的异变者。

    因为有独立思想,才会在伤了晓之后觉着愧疚。

    晓没有从人类变成丧尸的记忆,却有在丧尸状态下,被异变者开膛破肚的记忆。

    死亡袭来的速度快到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意。

    所以晓并不责怪一时失了神智的女丧尸,况且,在她短暂地死后,是女丧尸守住了她的尸体。

    晓死的那瞬去了一个放眼望去全是海的地方,女丧尸手腕上的黑猫还说了话,问她,它手臂上的花纹,是个什么图案。

    晓回答牡丹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睁眼是按约定来找她的暮。

    总的来说,这个还算圆满的结局,也多亏了女丧尸和花臂黑猫。

    晓作为半人半尸,还是懂不知者无罪的道理,便从来没升起过探知黑猫和女丧尸背后身份的念头。

    她今天离开之前,问这句话,也不是在赶女丧尸,而是像黑猫那种隐藏大佬的存在,应该有另外的打算。

    两拨明显道不同的物种走在一起,说不定只会互相添麻烦。

    女丧尸停在原地,看了看晓,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黑猫,往前走了一步。

    晓知道她没理解到她的意思,便又说:“我们接下来可能会经过有人的地方,你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大概会被误伤,真的确定要跟我们走吗?”

    女丧尸这次听懂了,又停住脚,踌躇不前。

    晓看着她低着头,依旧在委屈、歉疚的样子,醍醐灌顶般想起,自己好像之前从来没将话说清楚。

    晓避着黑猫因为女丧尸低落的气息,徒然凌冽的眼神,说:“你误伤我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

    她说完,抱住她的手腕收紧了,箍得她腿疼。

    晓龇牙咧嘴地拍了下暮结实的后背,结果疼的还是她自己,她有低下头,用力咬她。

    好险没把牙给崩了。

    女丧尸没说话,也不懂怎么用肢体做回应。

    晓兀自发泄完后,拍了拍暮的肩,让他继续往前走。

    这次女丧尸没有跟着过来了。

    晓对她招了招手,暗自送了口气。

    说实话,虽然那只花臂黑猫帮了她很多,但她还是有点儿怵它,归根结底是她直觉对上了,暮根本打不过人家,他们指不定会被收拾成什么样子。

    果然,在暮带着她快步走远,女丧尸的气息愈发孤寂后,那只会给女丧尸送花吃的黑猫,眼神愈发危险,牙齿从嘴里跑了出来,一向软软的手垫子,蹭地蹿出了指甲。

    啪啪啪,急得晓连连拍暮的肩膀,“快走快走……不,跑起来,跑起来!”

    暮向来就没有怕的情绪,察觉到晓的惶恐后,一面安抚地摸摸她的后背,一面眼神凶狠地回头。

    晓感觉到他的动作,伸手抓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厉声呵斥:“你不怕死是不是!跑快点儿!”

    没办法,暮只能咽下这口气,抱着晓一连跑了好远。

    两人几乎是逃命般的,只求速度,不管路线,快马加鞭地蹿到了一个小镇上。

    换成人类,这段距离就算有车,也要从白天开到黑夜,黑夜再开到白天,转载好几个日夜才能抵达。

    但在晓催促来的暮的脚程下,他们傍晚就到了。

    青蔓波及的地方甚远,这个小镇遍地是白灰,仿佛下了几日的大雪。

    晓望着这些白灰,身边站着自己发誓要保住的罪魁祸首,一阵心累,“罪过啊——”

    暮在人类社会混迹快一年啊,自是听懂了晓话里的意思,他抱紧晓,侧脸贴在她的小腹上,被她双手环抱着:“他们对你不好。”

    就该受惩罚。

    在暮这个被病毒摧残过的三观里,他变成丧尸后见到的人类都是既要还要,既要丧尸暮为他们研制疫苗,又大义凛然地要生出思想意识的晓去死。

    既要莫矢发挥自己不受病毒侵害的身体,为人类卖命,又要莫矢的伴侣虞姬在白灰过去后,继续成为他们的实验品。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好坏坏话皆让他们说尽了。

    暮对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好不起来,尤其是几个自称博士、教授的老家伙,还有他逃出基地来找晓之前,想方设法困住找人困住他的迟继春。

    晓不知道她走后,暮在人类社会经历了什么,且有王建平那种存在,孰是孰非,半人半尸的思想是说不准的,但她能接受暮一切情绪。

    她抬手将自己抓乱的暮的后脑勺头发捋顺,“我知道,你对我好就行了。”

    晓伸手指向小镇里一栋看起来最漂亮、最大气的自建房说:“走,去那儿,我们先在那栋房子里住些日子。”

    “好。”暮得了摸摸,心情瞬间阴转晴,快步跑向晓指的位置。

    路过小镇的告示牌,已经识字的暮瞥了眼,说:“这好像是你的镇。”

    晓刚才也看见了告示牌上“雾晓镇”三个字,没想到他俩误打误撞,回到了相遇的地方。

    雾晓镇归有河的那个镇管。

    他们那时,只有晓认得个“晓”字,可不就是她的镇嘛。

    晓坐在他手臂上挺直脊背,高昂起头,臭屁道:“你现在要叫我镇长大人。”

    暮在她这里从来没有怨言:“好,镇长大人。”

    贵为镇长大人,自然要管理好自己的小镇。

    晓每天在这栋漂亮的大房子里醉生梦死,只管指挥任劳任怨的暮去打扫这个镇子。

    偶尔她不犯懒了,比暮还勤快,手脚麻利得一个下午,就陪暮清扫完一条街。

    街上的店面早就没什么物资了,好在他们带来了足够的东西,周围也有些异变后人类不能吃,他们却能大快朵颐的动物。

    日子也算富足。

    暮还是从前那个在晓面前很呆的暮,且有大志向,在打扫某个店铺,发现“好东西”时,会带回家,招惹晓。

    比如他捡到的黑丝,他竟然还敢贴心地洗干净、吹干了,拿给晓。

    正在翘着腿看书的晓,感觉到暮在悄悄摸摸往她腿上套什么东西,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裙子,正好便宜了暮,不过靠触感辨认出来是什么后,索性随他去了。

    没有电的日子有些无聊,陪暮找找乐子也行。

    等暮给她提到大腿上时,她还配合地抬了抬屁股,让他给自己穿好。

    晓躺在沙发上摆姿势,暮坐在沙发尾静静欣赏。

    欣赏着,欣赏着,两人就滚一块儿去了。

    暮一激动,漂亮的肌肉轮廓就会泛着粉,晓跨坐在他腰上,指尖蹭蹭他发烫的脸:“要亲亲嘛?”

    他俩之间亲近的明示,羞羞的暗示。

    暮忙不迭点头,自学成才地微微侧目低头,咬住她一根指尖,喘气含笑:“……要。”

    晓坐在他身上,早就知道他激动到什么地步了,她一只手扼制住暮的两只手腕,虚虚圈着,一只手开始褪自己腿上的黑丝。

    黑色褪去,白皙显露,暮眼睛都看直了。

    随后,晓朝他俯身,用被他咬住的指尖,拨弄出他的舌头,嘴唇贴了上去……唰地,在即将亲上那刻,她坐直身子,翻身下地。

    那根黑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绑在了他的手腕上。

    其实轻轻一动作,就能挣开,但暮目及晓狡黠的眼,就想满足她恶劣的心思。

    画面一下回到两人初遇,暮被晓用红外套绑着,挣扎都在范围之内。

    晓笑到捂着肚子在地毯上打滚,满足后冲暮张开双手,嘶啦——黑丝断开,她被暮抱进房间。

    这种快乐的事情时常发生,晓偶尔逗弄暮,大多数时候,都满足暮。

    没办法,谁叫暮是晓的暮呢?

    不过生活快活了,容易遭人眼红。

    某天,晓趴在暮的胸肌上睡大觉,想着这个镇待久了,要不要换个地方,他们的大门就被人类撬了。

    暮警觉地睁眼,卧室门被人踹开,一个男人拿枪指着他们:“该醒醒了。”

    晓烦躁地咬了口暮的肌肉,顾不得擦她的口水,暮掀开被子,正要迎枪而上,赶跑入侵者。

    那个带了一伙人闯进来,拿着枪的男人看见他全部身躯后,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

    颤颤巍巍地说:“哥……不是,是我该醒醒了。”

    这个转变把晓彻底搞醒了,她看了看跪下的男人,又看了看暮疑惑的眼,几个来回,嘴角挂起阴险的笑容:“把东西都交出来!”

    这叫什么?这就叫等待一场入室抢劫般的白给。

    暮抬起另一只手,遮住晓肩带滑落后露出的肩膀,顺势沉声:“把东西都交出来。”

    几个贪图晓和暮晾在外面的肉干,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丧尸的安全环境,来抢劫的人,反而被暮魁梧的身姿吓破胆,丢了芝麻。

    暮外表上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但偏偏他太高大了,看起来就像能和异变者一换一那种,身上的疤痕不明显,似乎完全伤不了他。

    正常人亲自对上他,都不会想要跟他正面干一架的,哪怕有刀有枪。

    晓最后把离开的日程提前了,大房子让给了来打劫的那帮人,她和暮开车那帮人的车,盖着他们的毯子,吃着他们存到过期都舍不得吃的自热小火锅,载着他们的发电机,往下一个城市,更富足的生活奔去。

    这帮人真是亏本的买卖,那些肉干又不是从超市找来的,他们能吃吗?还有井和蓄水池里的水,下过白灰后,他们能用嘛?

    晓可不管这些,她嘲笑着他们的愚蠢,开他们的越野车,在宽阔的街道上来了个帅气的飘逸。

    副驾驶上收敛身姿的暮默默为她的帅气鼓掌。

    他们又开始流浪了,往下一个地方,向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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