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徵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表情看上去也和愠怒不沾边儿,只是垂着眼睛:“少管闲事。”

    “好像她和别的帅哥更亲近诶。”

    “要是没事就去看看眼睛。”闻徵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扣好自己的衬衫袖子,转过了头向上走去。

    “诶,你就不好奇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站在旁边的人追着他跑了上去,尾音却被关上的门截住了。

    关上门的闻徵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烦躁。徐储正站在旁边的准备间里,听到闻徵进来的动静的时候他赶紧走了出去,发现闻徵似乎有点情绪不佳。

    一边心道完蛋,徐储一边连忙和身后的人摆手让她赶紧回避回避。在他心里,闻徵的脾气算得上是稳定得令人惊奇,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徐储的判断标准向来是,但凡从闻徵的脸上能看出来写不悦——那其真实的程度恐怕是相当之深。

    飞回来的时候徐储就发现了些端倪,要起飞的时候他看见闻徵皱着眉头在打电话,看见抱着材料过来的他明显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因为飞机上开的会不高兴了?可不就讨论了一下明年的规划吗...

    徐储硬着头皮跟在闻徵后头思索。

    闻徵和家里其他做惯了富贵闲人的少爷不同,从逐步接手闻家开始,他似乎就没有做挂职董事的心。他几乎所有时间的间隙都被塞进大大小小的工作,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把旗下的科技公司抬到了行业领军的地位,按道理这样的人,不该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看着闻徵和笑得异常开心的傅总一起走进了宴会厅,徐储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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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桐秋和安阳的会面进展得很顺利,但问及什么时候去公司看看的时候,陆桐秋却没有给明确的答复。

    “我可能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她谨慎的措辞了闻徵的位置,“可能包括后续的规划,抱歉。”

    “理解。”安阳笑着给陆桐秋添了果汁,“我也没准备你能一下子就答应。你有我的电话,你刚来海城,如果安置有什么问题,或者别的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酒,轻轻碰了碰陆桐秋果汁杯子的杯沿,看着对面人低垂着似乎若有所以的眼神:“很高兴见到你。”

    陆桐秋歪了歪头,语气轻快:“我也是。”

    安阳吃完午饭还有别的安排,两个人并肩走出酒店后,他站在车边和陆桐秋道别,有些歉意道:“本来应该送你回去的。”

    “不用。”陆桐秋习惯性的双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显得慵懒又随性,“我自己走走也就回去了,刚好饭后溜达溜达。”

    “好,那你注意安全。”安阳的司机开了车门,他进去坐好之后扭头看见还在原地站着的陆桐秋,探出脑袋,“到家了知会我一声。”

    “好。”陆桐秋点点头。

    车子安静地划出,安阳从后视镜里看着还一直站在原地的人,眼里逐渐蔓延上了些笑意。

    身后的陆桐秋自然感觉不到,只是在长时间的集中交流之后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今天的太阳很好,天空如水洗般飘着,被街边伸展出来的枝杈分隔成小小段。她抬手看了看时间,觉得时间足够,想自己走走。

    但低头的时候,手里一直攥着的手机却发出了很轻的嗡鸣。

    是她不认识的号码,她有些疑问的接起:“你好?”

    “你好,想问一下是陆女士吗?“电话里的声音很礼貌,听起来有一些耳熟,“我是闻总的助理徐储。”

    “是我。”陆桐秋有些诧异,但还是问了句,“是有什么事吗?闻...闻徵找我?”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闻总找您哪用我传话呀。“徐储赶紧为自家老板辩解,“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早晨的飞机到了海城,目前正在海城饭店参与一个午餐会。刚才我无意间好像看见您也在这边用餐,就问问您,需不需要司机送您回去。“

    “你们也在这儿啊。“陆桐秋有些意外,“不过不用了,你们忙就好,不用多费心。”

    “是这样的…”徐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临时赶回来的,我这边下午其实还有些别的家事安排。闻总今天中午喝了点酒,我可能不太方便…您,能帮个忙吗?”

    其实闻徵身边除了助理,秘书司机佣人,其实哪里轮得上陆桐秋。但徐储这样的人精,怎么能不为自家老板多考虑考虑,能让陆桐秋早几分钟和安阳告别,那都是好的。

    他的语气真诚中带着些试探,让陆桐秋听了不落忍:“好,那我就在停车场这儿等你们吧。”

    “太感谢您了,有空我一定请您吃饭,谢谢谢谢。”

    “没事儿。”陆桐秋的语气很柔和,“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陆桐秋就绕去了酒店后方的停车场花园,挑了张全部浸在太阳里的长凳坐下,闭着眼睛等着徐储的信儿。

    她自从回来之后休息的很好,连带着整个人心情都松散了些。闭上眼睛的时候,听见枝头的鸟叫,还勾着嘴角哼了几句。

    直到她闻见自己鼻尖上方很清浅的酒气。

    她缓缓睁开眼,不意外地望见了那双自己从未忘记过的令人沉醉的眼睛。陆桐秋并不怕他,这会儿心情好,甚至都没有避开,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他。

    她好像小时候就这样,明明是个机灵聪敏的姑娘,但是有时候却又钝钝的。当时人们形容女孩子都说像小鹿,但她不像。她遇见危险根本不会跑,就这么安静地站那儿看着你,干净清朗的眼睛微微上挑,带着些天生的冷淡和无所畏惧,像只...

    小熊猫。

    闻徵站在长椅的背后,手上打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弯着腰低着头,离她的脸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hi。”他开口的声音有些哑,“陆女士。”

    陆桐秋直视着闻徵的眼睛,点了点头。明明大家都是两道眉毛两只眼,可闻徵那双眼睛却和能下蛊似的,墨玉般。

    那天的天气大好,和煦的风和阳光照得两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枝头有小胖麻雀蹦跶着,抖落几片落叶,高处的树上传来婉转的鸟啼,像是隔绝了所有尘世间的车马喧嚣。两个人一站一坐,陆桐秋仰着头,闻徵弯着腰,像是离得无限近。

    “听说我被托付给你了。”

    其实闻徵下午本早有安排,但是被灌了一中午的酒,虽还清醒但却也难得的放了自己一个假,让徐储他们各自先走,严阵以待等着迎接他去汇报工作的下属也都松了口气。

    陆桐秋的耳朵微微擦红,嘴上却还是正经地说:“你的助理说他...”

    闻徵的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按了按,她便随机没有接着再说。

    她原以为要打车,还特地为闻徵勾上了优享,但看着从车库里缓慢划出的库里南的时候,她挑了挑眉毛:“学长,这车..”

    闻徵也在阳光下眯着眼,抬着手,手背覆着自己的眼睛,听到陆桐秋的话才缓缓睁开,扫了眼面前的车,眼神流向旁边的陆桐秋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快。

    陆桐秋没接他的话,看见车毫无疑议地停在了他们面前,便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抿着唇:“回去吧,别着凉了。”

    这会儿司机也已经下车了,正站在两人前方等着他们过来给开车门,陆桐秋不习惯让人等,难得的催了一句闻徵。

    闻徵没喝醉,但被他们拉着东一杯西一杯,出来一吹风,在太阳底下一晒现在真有了些晕的意思。他摆摆手,示意司机先走,又伸手,修长瘦削如玉般的手指在自己旁边的长椅上轻轻拍了拍。

    陆桐秋站着,有些不知所措:“不走吗?”

    “今天天气很好。”闻徵语罢,透过覆在眼上的手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发出了一声很轻的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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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桐秋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书里总教秋天,天高气爽。然而江源多雨,她印象中总是云山雾绕,总润湿人的眼睛。但今天的海城却难得的,应了一回这个词。

    她拧不过闻徵,最终还是坐下了。暖洋洋的懒散感和着阳光一起爬上她和闻徵并排放着的腿,让陆桐秋似乎也短暂的放下了之前的一些总在思索的事情。闻徵还穿着中午宴会的正装,深灰色的西装妥帖包裹着修长健硕的身体。

    江源的云仿佛飘到了他的身上,高山巅上被锢着的雾霭沉沉,总和着人潮湿的想念。

    他闭着眼睛,给了陆桐秋机会可以并不避讳地侧头看着他。和她印象中的闻徵其实不同,在她偶尔泛起的念想里,那个早已经连脸都趋近模糊的少年只不过是性格冷清。

    面前的闻徵俨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大男人了,神色里有上位者的淡漠,凌厉被多年教养下惯有的温润所掩盖,但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敢于生出靠近的心思。

    和她少得可怜的记忆比起来,面前的人孤高完满,像她不可触达的那个世界。

    “在这儿睡着可能会感冒。”她出声提醒。

    闻徵轻轻嗯了一声:“不睡。”

    “你看起来很累。”陆桐秋眉头微皱,小心地措辞。

    现在的闻徵于她来说,和陌生人几乎没有区别。她不了解他的生活和习惯,也不了解他的喜好和脾气,甚至连这个人本身,她都知之甚少。

    相比起来,那压在心头磅礴繁重的爱,竟显得有些无处着陆的可笑。

    闻徵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侧过头看着她,视线落到她身上,坐直后按住了她不停在揉搓着手机的手指:“走走吧。”

    他比陆桐秋高出太多,让陆桐秋原本只是偷偷侧斜的目光在瞬间充斥满了他的身影。似乎是为了借力,他之前轻轻按着陆桐秋的手用了些力道,不疼,温热的指腹却让陆桐秋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工作日的下午,街道上的人很少,两个人过分闲时的散步般的步伐和周围的人比起来都算的上是异类。闻徵走在了陆桐秋的左手边,隔在她和川行的车流间。

    陆桐秋不知道他酒醒了没,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中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让她难免觉得有些焦灼。

    她不算认生,但总是慢热,年纪渐长后更是愈发的内敛。闻徵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单手揣在西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搭着自己规规整整的西装外套。

    远处站着的徐储看着街边的两人,忍不住啧啧叹了一声。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老板了。

    澜畔多年不住人了,去年开始老板几乎是掘地三尺从门头翻新到了后花园,但翻新过后却就又搁置了。而对于突然出现的闻太太也是,他那么谨慎的性子,对她却几乎是毫不设防地信任,但人回来了,自己却又立刻去了美国,回来和她也是这么不咸不淡的样子。

    他突然有种大逆不道,但是又逐渐清晰的预感——他老板,好像并不知道如何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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