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沈年说完之后,咧着嘴再笑了笑,接着自己踏着步子沿着游览隧道自顾自参观了起来,也不管身后的两个人。

    陆桐秋带着一点残存的理智:“所以,他刚才是开玩笑的对吗?”

    面前深蓝的世界并没有因为不速之客而产生任何变化,以他们为中心的十米半径内,一望无际只有海底世界。四下空无一人,只有导览的屏幕亮着,安静得仿佛沉入水下。

    四周的生物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安然游动着,让外头到来的两个人像两个不速之客,拜访着这个隐秘的地界。

    “你如果喜欢,就不用当成玩笑。”闻徵站在她的身后。巨大的玻璃里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型,陆桐秋今天穿着马丁靴,原本匀亭的身材显得愈发修长,长发扎着高马尾,面色沉静到有了几分清冷的侵略性。可是闻徵站在她身后,高大的人几乎能够包裹住她的所有。他抬手放在了陆桐秋的肩上,侧头的时候,在倒影里两个人贴得无比相近。

    陆桐秋闻到他身上很浅的草木香气。

    她第一次大胆地转过头,直视着闻徵的眼睛。

    那双她一直觉得如海般深邃温柔的眼睛,在这大片的深蓝色里也丝毫不显黯淡。

    他看着她,也只看着她。

    光是从地面上看,这个水族馆覆盖的区域就已经大得令人咋舌,而刚才游过的鲸鲨更不是一般动物园里能见到的。这么大的地方作为私人游览已经足够惊人,而像这样轻飘飘的当做礼物就转手了,在陆桐秋即使已经见过不少事情之后,还是会令她觉得这是难以理解的阶级鸿沟。

    “你们。”她手比划了一个圆的形状,“你们那个圈子,真的这么夸张吗?”

    闻徵听到她把自己划分为另一类,面上表情虽没变但却挑了挑眉,而对于陆桐秋的问题,他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我自己和我周边都是。闻家是有些产业,够生活,但带来的麻烦也多。我不太懂什么能合你心意,如果这次能借傅沈年给你一点高兴的东西,多夸张也是可以的,我没什么还不起的。”

    陆桐秋垂着眼帘,轻轻嗯了一声,但因为低头而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脖颈却有些隐隐泛红。

    她抬头的时候,见闻徵还想说些什么,赶忙转过了身子埋头沿着游览通道往前走,但手指却拽住了闻徵的一个衣角。倔强的背影和扯动衣服让他赶紧跟上的动静,像是小熊猫毛茸茸的尾巴扫在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闻徵笑意渐深,快步跟上了前面小小的背影,和他偶尔午夜梦回时总是发疯了跑却还是跟丢的人不同,前头的背影在此刻清晰,散发这和他相同的澜畔熏香的味道,并且,终于也能拉住她的手。

    陆桐秋的手和他的比起来小得过分,他不消费力地就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攥起来的拳头。尔后被他慢慢分开的手指如霜雪似的白,匀亭细致却并不太柔软,中指因为常年握笔还有隐隐的茧。

    但一切,于他来说却都是刚好,密实得像是久寻不得的安然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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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沈年消失得突然,但经历过上一次的陆桐秋似乎也并不惊讶,只是在出来了之后,问闻徵要了他的微信,加上后给他发消息说了句感谢。

    她说这份大礼,她托大收下了。

    傅沈年人不见了,消息倒是回得很快,回了她一个笑眯眯的表情,说老闻的媳妇儿就是他正经八百的嫂子,要什么都是应该的,不托大。

    陆桐秋看着手机屏幕脸又止不住地烫了一点,看着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的闻徵时,手忙脚乱收起了手机。

    闻徵也不问,只是把手上的递给她。朝烫的拿铁,是她一如既往的习惯。

    两个人沿着已经一片金黄的街道慢慢走着,陆桐秋双手捧着咖啡忍不住问:“上次你也是买的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徵低头,正巧看到了她手里的咖啡,随机明白了她的疑问:“做过些功课。”

    看陆桐秋耸耸肩没说话,闻徵也不继续解释,只是冲着她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明明显得再纯良不过,却总让陆桐秋觉得透出了些促狭。她也就跟着笑着,皱了皱鼻子,却还是乖巧地捧着杯子喝了几口。

    至于是什么功课,什么时候做的,陆桐秋也并不问。这些问题,深想了难免暧昧。她今天敢托大收下一座海洋馆的使用权,但却没有一点冒险心想要问问闻徵,他们之间除了那个空口的求婚外,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天气很好,我请你吃顿饭吧。”

    她只敢这么说。

    海城对她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个太过熟悉的地界。或者说,她对哪里都不太过熟悉。江源,海城,异国,地域和城市对她来说都像个模糊的标签,唯一清晰的只有学校,工作,自己和一些如影随形的思绪。

    她带着闻徵在街边乱转,闻徵也没有丝毫着急的样子。车被他们留在了海洋馆,傅沈年的司机原本在车边等着他们,却也被闻徵礼貌地拒绝了。

    陆桐秋站在原地等他,听到他对司机大叔说了句什么,让大叔友好地笑着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点点头,奈何她也没听清,也就作罢了。

    两个人用着最原始的方式,在偏远的郊区和徒步似的,只想找家好歹能果腹的店。

    可惜这里还是海城新建设的新城,除了已经完工的海洋馆外,四周大多都是玻璃锃光瓦亮但人烟稀少的写字楼。虽说肉眼可见就能预想到这里以后即将会成为多么车水马龙的繁华新城,但现在这个时候,街上别说找个人能果腹的饭店了,连找个人都是难得。

    “这么说起来,傅沈年倒还是很贴心的。”在走过第二个岔路口还没看见有商家的时候,陆桐秋心下有些着急,有些无奈地说。

    旁边的闻徵倒是一派悠闲的样子:“你倒是和他熟得挺快。”

    他想起早先,他给傅沈年打电话的时候,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诶哟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几点家里几个不安生,光忙着家里的事儿了,说好要带桐秋去个好吃的地儿都没去成。”

    彼时闻徵正在会客的书房里见家里的裁缝,他手里拿着电话,蹙着眉头嗯了一声,让新来的小徒弟拿着软尺都往后退了一步。

    “是哪儿。”他听到陆桐秋问的时候,愣着的那一下几乎是他成年以来久违的慌张,一小点不自然的愠怒和醋意如绣花针般,不大,却总是扎人。

    尤其是始作俑者还在电话那头嚣张地笑:“我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之前每天给你说好地方,求着你闻总出来都约不着一次人,现在要追人了,约会没地方了才来问我。”

    “你二伯在北边的事儿,我帮你摆平。”闻徵抬起手让人量腰围,冷静摆出条件。

    傅家虽和闻家是世家,但是傅家孩子众多。这种家庭枝繁叶茂是好事,但总是架不住有几个闯祸的,在海城的事好歹能平,但傅家海外贸易起家,生意虽做得家大业大,但人脉延伸的厚度广度,和世代连绵的闻家终归有些差距。北城里的事儿,闻徵出手能让傅沈年好过太多。

    “我这次特地不跟你说,就是不想让你兜着那帮傻逼。”傅沈年笑着叹了口气,“你怎么又知道了。”

    “反正横竖你也没办法坐视不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闻徵说,但顿了顿之后话题却又转向了刚才,“所以你说的地方到底在学校的哪里?”

    傅沈年刚深沉了不到两分钟,听到闻徵语气里轻微的着急,忍不住无语地笑出了声:“我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下次吧,这会我先送桐秋个礼物。”

    “我怎么就不知..”闻徵刚想反驳,却被自己的理智提醒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无趣。

    无趣到陆桐秋回来了,自己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事儿也不过就是把所有公事全部挪腾了时间,硬凑出来了个十几天的假期。

    “你这么刻薄的人对我太太这么殷勤干什么。”虽然觉得幼稚,可赌气的话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喜欢她聪明,有问题么?”傅沈年的预期悠悠荡荡的,“只不过老闻啊,聪明的人,往往在感情里讨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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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才和他加上微信呢...这也算关系好么?”而面前的陆桐秋正转头在问她,多少显得有些无辜。

    闻徵正转头看着别的地方,陆桐秋只能听到他说话时候一如既往的稳定:“你主动加的。”

    陆桐秋一边走一边努力思索了半晌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总是习惯性压着的眉间在瞬间展开了些许,笑着看着已经走到了前面在接电话的闻徵,眼底的笑意加深,加快了几步跟了上去,在闻徵挂了电话转回过身了那一瞬,轻轻踮脚凑上去小声告诉他:“可我微信加的第一个人是你。”

    闻徵手里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陆桐秋的声音如同掠过耳畔的一阵清软的风,他捏着手机的修长手指用力了几分,再拿开的时候,那阵风已经跑开了。

    她走在他前面,高马尾因为轻快的步子而轻轻甩动,闻徵就这么压着自己的步伐,跟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清瘦的背影。

    这么多年,几千个辗转的日夜里,他总想过如果能够如愿那么该是什么场景。可当陆桐秋真的终于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原本磅礴压抑意味终能宣泄的情感,却又在这个人面前变成了溶溶的春水。

    陆桐秋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转过头朝他招手,说前面似乎终于有地方能吃东西了,他才从自己连绵的思绪里抽出来,点点头,在她惊讶的神情下,坚定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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